时间仿佛被那尊凭空出现的黄金鼎砸得凝固了。
太极殿偏殿内，空气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蜜，只是这蜜里掺满了震惊、恐惧和一种近乎荒诞的茫然。跪在地上的宦官宫女们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自己嵌进金砖缝里，他们不敢看那金鼎，更不敢看皇帝的脸色。
李世民脸上的怒意，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炭火，只剩下蒸腾扭曲的青烟和一片狼藉的灰白。他的眼神，从李恪那张写满“我完了”又混合着“这什么鬼”的脸上，缓缓移到那尊半人高、瑞兽云纹、金光闪耀、实实在在的黄金鼎上。
不是幻觉。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鼎身上反射出的、自己那略带扭曲的倒影。那沉重的质感，砸在地上时沉闷的响声，以及此刻充斥满殿的、独属于黄金的，带着重量感的辉煌……无一不在挑战着他作为帝王、作为一位理智成年人的认知底线。
“逆……”
他张了张嘴，想继续那未完的咆哮，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那个“子”字卡在喉头，滚了几滚，最终化为一声短促而用力的：“……嗬！”
李恪的心脏还在擂鼓，但节奏已经从“濒死挣扎”逐渐转向了“劫后余生”的狂乱。他眼睁睁看着那虚拟弹幕还在疯狂滚动，完全无视了现场这足以让任何人心脏停跳的凝固气氛：
“卧槽！卧槽槽槽！真·黄金鼎？！”
“主播牛逼！（破音）”
“‘部落最强’老铁威武！这打赏硬核！”
“哈哈哈哈看对面那大叔的表情，人都傻了！”
“演员演技在线，给道具组加鸡腿！这金鼎道具做得跟真的一样！”
【“火球术专精”打赏了“恒温水晶”一枚！已自动换算为宿主所在位面等价玉石。】
又一道微光闪过，一块鸡蛋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暖意的乳白色玉石，叮咚一声掉落在黄金鼎旁边，与冰冷的金砖形成鲜明对比。
李世民的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李恪，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剖开他的头颅，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妖魔鬼怪。震惊过后，属于帝王的多疑、深沉与极强的控制欲开始迅速回笼。
这不是戏法。世间没有任何戏法，能在他李世民眼前，如此毫无征兆、如此真实不虚地变出一尊巨大的、价值连城的金鼎，和一块明显也非凡品的暖玉！
仙术？妖法？还是……天谴？亦或是……天赐？
无数念头在他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他想起这逆子近月来的荒唐行径，摔玉簪，泼御酒……难道都与这……这“神异”有关？
李恪被李世民那审视、探究、仿佛要将他里外看穿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否则下一刻可能就不是被圈禁，而是直接被当成妖人绑上柴堆了。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巴巴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父……父皇……您……您也看到了？这……这是……呃……天降祥瑞？对！天降祥瑞！肯定是父皇励精图治，德感上天，故降下金鼎，以彰……以彰功德！”
他越说越觉得这借口蹩脚得令人发指，尤其是在自己刚刚亲手摔了贡品琉璃马之后。
李世民的脸色变幻不定，他没有理会李恪那漏洞百出的辩解，目光再次扫过那尊金鼎和暖玉，然后，缓缓抬步，走进了偏殿。
他的脚步很慢，很沉，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他绕过地上的琉璃碎片，走到黄金鼎前，伸出手，用指尖触碰那冰冷却无比真实的鼎身。
触感坚硬，沉重，带着金属特有的凉意。上面的云纹瑞兽雕刻得古朴大气，绝非寻常工匠所能为。他又弯腰拾起那块暖玉，入手温润，一股舒适的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驱散了殿内的一丝寒意。
都是真的。
他猛地转头，再次盯住李恪，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李恪。”
“……儿臣在。”李恪头皮发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世民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朕，要听实话。”
与此同时，李恪脑海里的直播界面，弹幕更是炸开了锅：
“来了来了！BOSS审问环节！”
“主播快编！不，快解释！”
“实话？说系统直播他们听得懂吗？”
“就说你是天神下凡！”
“赌五毛，主播要开始忽悠了。”
李恪心念电转。系统是他的最大秘密，绝不能说。但眼前这情形，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绝对过不去。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做出一种混合着惶恐、茫然又带着一丝“我也不想这样”的无奈表情。
“父皇……儿臣……儿臣也不知从何说起。”他斟酌着词句，“月前儿臣大病一场后，脑中便时常……时常出现一些幻听幻视，有时……有时还会有些不受控制的举动，就像……就像刚才摔那琉璃马……”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世民的脸色，见皇帝虽然眉头紧锁，但并未立刻发作，便继续硬着头皮往下编：“但偶尔，当儿臣……当儿臣做出一些……嗯……比较‘特别’的事情时，”他含糊地带过了“败家”行为，“冥冥中就会有一些……一些‘域外之民’，他们似乎能通过一种玄之又玄的‘镜界’看到儿臣，他们……他们管这个叫‘直播’……”
他尽量用这个时代可能理解的概念去描述：“他们似乎很乐于见到儿臣……呃……‘率性而为’，并会赐下一些……一些‘打赏’。这金鼎和暖玉，便是……便是他们的‘打赏’。”
说完这番话，李恪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这比直接说系统还不靠谱。
果然，李世民身后的内侍监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看李恪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失心疯的病人。
然而，李世民沉默了。
他并没有像李恪预想的那样厉声呵斥“荒唐”。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黄金鼎的边缘，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为开创贞观盛世的君主，李世民的心胸和见识远超常人。他敬天法祖，但也务实通变。眼前这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这实实在在的黄金和美玉，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与其相信儿子突然得了失心疯还能招来财宝，他更倾向于相信，这其中或许真有某种他所不能理解的“机缘”。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至少眼下，这“机缘”带来了真金白银。
“域外之民？镜界？直播？打赏？”李世民缓缓重复着这些陌生的词汇，每一个字都咀嚼得很慢。“他们，因何打赏？”
李恪心里一松，有门儿！皇帝老爹这接受能力比他想象中强啊！他赶紧顺着杆子爬：“回父皇，他们……他们似乎觉得儿臣的行为……很有趣，很……‘败家’？对，他们用的词好像是‘败家’。儿臣越是做出些……惊世骇俗、挥霍无度之举，他们便越是……兴奋，打赏也越多越贵重。”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纨绔系统”和“败家值”的具体描述，只将结果呈现出来。
“惊世骇俗？挥霍无度？”李世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闪过。“所以，你近日所为，摔你母妃玉簪，泼朕之御酒，乃至今日砸这琉璃马，皆是为了……取悦这‘域外之民’，换取打赏？”
这话问得极其刁钻。承认了，就是承认自己之前所有行为都是有意为之，坐实了“逆子”之名；不承认，又无法解释这金鼎的来源。
李恪背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儿臣不敢欺瞒父皇！起初儿臣浑浑噩噩，行为多有不受控制，近来才渐渐明晰这其中关联。儿臣自知罪孽深重，惊扰母妃，触怒父皇，百死莫赎！但……但这‘域外打赏’确是真的！若能善加利用，或于国于民……”
他适时地停住，留下想象空间。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殿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那块“恒温水晶”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良久，李世民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起来吧。”
李恪迟疑了一下，依言站起身，垂手而立，不敢多言。
李世民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大明宫的飞檐斗拱，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这‘直播’……朕，可能观看？”
“啊？”李恪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皇帝老爹这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他连忙内视系统界面，快速查询。
【系统，其他人能看到直播界面吗？】
【万界直播平台仅限宿主意识连接。但宿主可消耗败家值，开启“视觉共享”功能，临时指定目标共享直播画面（不含弹幕及打赏信息）。共享时长与目标数量由败家值决定。】
李恪心中一定，有办法！他立刻回道：“回父皇，此‘镜界’玄妙，寻常人无法得见。但……但儿臣或可尝试，耗费些许……‘心神’，请父皇一观。”
“准。”李世民转过身，言简意赅。
李恪不敢怠慢，立刻在心中默念：“系统，对李世民开启视觉共享，先来一个时辰的！扣败家值！”
【已扣除败家值100点，为本位面目标人物“李世民”开启视觉共享，持续时间：一个时辰。】
随着系统提示音落下，李世民只觉得眼前微微一花，仿佛有一层极淡的水波掠过视线。紧接着，他便“看”到了一个悬浮在半透明光幕上的奇异景象——
那景象分明就是眼前的偏殿，以及站在殿中的李恪。但视角却有些奇怪，像是从斜上方俯视。更奇特的是，光幕上方偶尔会闪过一些快速滚动的、他完全看不懂的奇异符号和简短图案（弹幕），而光幕一侧，还有几个不断跳动变化的数字和列表（在线人数、打赏记录）。
虽然看不懂那些符号和数字的具体含义，但李世民凭借其过人的智慧，瞬间就理解了这大概就是李恪所说的“镜界”和“直播”！他能“看”到那些“域外之民”正在“观看”和“议论”！
这种超乎想象的体验，让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李世民，也感到一阵心神激荡。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仔细“观察”着那个光幕。
就在这时，光幕上李恪的图像旁边，突然跳出一个由金光组成的、不断旋转的虚拟按钮，按钮上还有两个他同样不认识的符号（火箭 emoji 和 “Rocket” 字样）。
同时，李恪的脑海里，系统提示音和弹幕同时炸开：
【叮！检测到本位面重要人物李世民强烈情绪波动（极度好奇、探究欲、掌控欲）及特殊身份，触发隐藏任务——“帝王的渴望”！】
【任务要求：引导李世民主动要求注册属于自己的“打赏”或“互动”权限。】
【任务奖励：败家值5000点，系统功能“跨位面商品指定兑换”解锁！】
【“机甲是我老婆”：哇！对面皇帝大叔好像能看到了？眼神都不一样了！】
【“火球术专精”：快！怂恿皇帝大叔打个赏！我想看皇帝打赏是什么效果！】
【“部落最强”：金鼎，不够？我还有！】
李恪心脏狂跳！五千点败家值！还有新功能！这诱惑太大了！
他立刻看向李世民，脸上努力做出惊喜又忐忑的表情：“父皇！您……您看到了吗？那些……那些闪过的，就是‘域外之民’的‘留言’！他们……他们好像发现父皇您在了！他们很……很激动！”
李世民眉头微挑，他确实能感觉到那光幕上似乎因为自己的“观看”而变得更加“活跃”。他沉声问：“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他们在惊叹父皇您的威严，在……在猜测您的身份，还有……”李恪眼珠一转，决定加一把火，“还有人在问……问父皇您……想不想也……也给他们‘打赏’点什么东西？或者……亲自体验一下这‘镜界’玄妙？”
这话一出，李世民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
亲自体验？打赏？
他作为大唐天子，万邦来朝，富有四海，何时需要去“打赏”一些不知在何处的“域外之民”来换取东西？这简直荒谬！
但……那尊金光闪闪的鼎，那块触手生温的玉，又实实在在地摆在眼前。这“域外之民”的“打赏”，似乎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和财富。若真能与之建立联系，甚至……掌控这种联系……
权力的本能，以及对未知力量的好奇与渴望，开始在李世民心中交织、升腾。
他盯着李恪，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都焚烧殆尽。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逆子，”
李恪心头一紧。
“……给朕，”李世民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他选择了李恪话语里那个最直白、最奇怪的词，
“也‘注册’个‘账号’。”
“……”
偏殿内，落针可闻。只有那块恒温水晶，还在不知疲倦地散发着暖意。
李恪张大了嘴巴，看着他那面无表情、却说出如此石破天惊之语的皇帝老爹。
脑海深处，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般响起：
【叮！隐藏任务“帝王的渴望”完成！奖励败家值5000点！“跨位面商品指定兑换”功能已解锁！】
【“机甲是我老婆”：哈哈哈哈！注册账号！皇帝大叔太潮了！】
【“火球术专精”：历史性的一刻！万界直播平台第一位皇帝用户即将诞生！】
【“部落最强”：账号，好！金鼎，准备好了！】
而此刻，远在立政殿的长孙皇后，正听着心腹宫女禀报吴王在太极殿偏殿又闯大祸、惹得陛下亲自前去问罪的消息，不由得忧心忡忡地蹙起了娥眉。
她并不知道，她的丈夫，大唐的皇帝陛下，此刻正站在一堆琉璃碎片和一座黄金鼎之间，准备开启一场超越时代、颠覆认知的“跨界”体验。
大唐的纨绔王爷，和他那被迫（？）潮起来的皇帝老爹，他们的“直播”生涯，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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