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暮色为咚锵镇披上一层蜜糖般的暖光，青石板路泛着温润的光泽。白糖正懒洋洋地蹲在胭脂巷口的老槐树下，爪子里抓着半块啃剩的鱼丸，嘴巴吧唧吧唧地咀嚼着。忽然，一阵细碎的铜铃声从巷尾传来，叮铃叮铃，像是夜风拨弄窗棂般轻柔，又似晨露滴落般清脆，悠悠然撞进他的耳中。

白糖“谁啊？”白糖猛地站起身，脖子上的念珠晃悠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眯起眼睛望向巷子深处，一道瘦小的身影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那是一只灰布衫的小猫，比白糖矮了半个脑袋，耳朵尖上沾着些许墨色，爪子里攥着个旧布包，布包带子上系着个叮当作响的铜铃。他抬起头时，白糖愣了一下——左眼是温暖的琥珀色，右眼却像覆了一层薄霜的蓝，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冽，仿佛冬夜结了冰花的窗。

墨蓝“我叫墨蓝。”小猫的声音很轻，有点怯生生的，一边说着，一边把布包往身后藏了藏，“我找……一只戴斗笠的猫。

白糖戴斗笠的？武崧师兄吗？他可不戴斗笠，他的红缨枪可比斗笠显眼多了

墨蓝墨蓝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铜铃叮铃一声响。他抬头看向武崧，摇了摇头，声音依旧低低的：“不是他。

武崧你找戴斗笠的猫干嘛？咚锵镇可没这号猫。

墨蓝“他欠我一样东西。”墨蓝低头盯着自己的爪子，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些许哽咽，“一个能让声音变得更清楚的铃铛。

白糖白糖眨了眨眼，忍不住追问：“声音更清楚？你说话不是挺清楚的嘛？”

墨蓝墨蓝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打开布包的一角。白糖好奇地凑过去一看，里面竟是一堆碎瓷片，拼起来像是一个小巧的铃铛，但缺了最上面的铃舌。“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墨蓝的声音微微颤抖，蓝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去年冬天，那只戴斗笠的猫借走了铃舌，说能修好它，可后来就再也没回来。”

武崧武崧的耳朵动了动，低声嘀咕：“去年冬天……那时咚锵镇不是闹过一阵风沙吗？好多猫都离开了。”他顿了顿，又说：“不过粮仓后面的破庙里好像住着一只老猫，总戴着斗笠，你可以去看看。

墨蓝墨蓝攥紧了布包，铜铃声急促地响起，像是催促，又像掩饰内心的忐忑。他朝武崧鞠了一躬，转身便往粮仓跑去，灰布衫的衣角在暮色中飘扬开来，像一片小小的云。白糖赶紧追上去：“哎！我带你去！那破庙我熟得很！”

白糖破庙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阳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把空气中的尘埃照得像星星一样飞舞。白糖刚喊了一声“有人吗”，角落里便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谁啊？”

一只老黑猫从草堆里慢吞吞地坐起来，头上的斗笠破了个洞，遮住了大半张脸。墨蓝的爪子开始微微发抖，布包上的铜铃叮铃叮铃响个不停：“是你……你还记得我吗？”

老黑猫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墨蓝身上，忽然叹了口气：“是你啊，小蓝。”他说着，从怀里摸索出一个铜铃舌递了过来，“我去年借走了它，原本想帮你娘修好那个铃铛，可我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修了半年才修好。”

墨蓝墨蓝接过铃舌，爪子抖得更厉害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铃舌安在碎瓷铃铛上，轻轻一摇——叮铃！那声音清亮极了，像春天的泉水流过鹅卵石，比巷口听过的任何铜铃声都动人十倍。“娘……”墨蓝的眼泪掉在铃铛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我终于修好它了。”

老黑猫看着他，缓缓说道：“你娘当年告诉我，铃铛能护着你，不管你在哪儿，只要摇响它，她就会听见。

白糖和武崧站在门口，没有说话。暮色中，阳光洒在墨蓝的身上，将他的灰布衫染成了暖黄色。铜铃声从破庙里飘出来，散在咚锵镇的暮色里，像一首温柔的歌，轻轻回荡。

后来，墨蓝留在了咚锵镇，跟着白糖他们一起练功夫。每当清晨或傍晚，胭脂巷里总会响起熟悉的，铃声，叮铃，叮铃，那是墨蓝在摇着他修好的瓷铃铛，也是他在对远方的娘，说一句“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