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是寒潭之水漫过口鼻的刺骨冰寒,是心口被刺入匕首的疼,是生命尽头那场覆盖了一切的大雪……
凤鸢从床榻上弹坐而起,剧烈的喘息让胸口不断起伏。
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中飞旋,最终定格在神树下、风起叶落,和她咽气前最后听到的那句温柔的……
赫连曦“阿鸢!”
赫连曦“我要你活着!”
赫连曦“我不要”
她仿佛还看见了枯木焕发出生机…
凤鸢“神树……发芽了”
凤鸢缓缓抬首,望向梳妆台上那面光可鉴人的铜镜。
镜中少女眉眼依旧,可那双瞳孔深处,却不再是18岁的天真懵懂,而是沉淀了数多年的幽寒。
她抬起手,轻轻拂过冰冷平滑的镜面,仿佛在触摸一场虚幻的泡影,又像是在确认一个崭新的、残酷的真实。
一切,都定格在她24岁那年的深冬。
此刻,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这副久违的、鲜活的躯壳。
她僵硬地偏过头,透过支摘窗的缝向外望去。庭院里,积雪压低了青松的枝桠,天地间一片素白。
多像啊。
像极了前世咽气时,那场覆盖了她和他冰冷身躯的大雪。
匕首刺下去的时候,很疼…
她下意识地抚向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真实得令人心颤。
也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定格在窗外——那株红梅树下,积雪之上,仿佛也残留着被覆盖的血色,与梦中他决绝与自己殉情的身影渐渐重合。
雪,还在零星地飘着,缀在枯寂的枝桠上,将梅树染成一株苍白而哀戚的影。
殉情……他竟为她殉了情。
一股撕心裂肺的悲恸攫住了她,几乎要将她这重生而来的魂魄也一并撕裂。寒气顺着喉管往下,冻结了五脏六腑,只剩下空茫的痛。
凤鸢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口中尝到一丝腥甜。
那痛感如此清晰,终于让她确信——
雪停了。
她醒了。
从一场疼痛的长梦中,归来了。
那场雪,下得无声无息,却冰冷刺骨。
她走在一条青石板路上,石缝里长满湿漉漉的苔藓,踩上去软绵绵的,发不出一点声响。
路的一旁是一处围墙,探出不知名的花枝,花瓣的颜色淡得几乎要化进空气里。
她缓缓看向地上,庭院里积雪很多,一片纯白,仿佛能掩盖世间所有污秽与血腥。
良久,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在她唇角悄然绽放,如同在雪地中悄然凝结的第一朵冰凌。
凤鸢“这一次……”
她对着窗外那片纯白,无声低语。
凤鸢“该换我,为你下一场葬身之雪了。”
抬头看向自己院里的这棵梅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在自己死后,带着我的尸身回去看了一场雪,看着他给自己带上最爱的石榴簪、石榴耳环,躺在池水旁边的石头空隙那里……
梨花树下梨花雨,梨花雨染何人衣
相思…爱恨别离。
想到这,凤鸢脸上情绪悲伤不已。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轻浮的脚步声踩碎了雪地的寂静,也踩碎了她沉浸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