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勤这次收拾得格外正式,身上那件黑色暗条纹西装虽带着几处不明显的小折痕,却掩不住料子的考究——这是他三年前花五十七万定制的旧款,衣料是意大利进口的高支羊毛,在光线下能看出细密的暗纹,衬得肩线笔挺利落,连袖口的珍珠母贝纽扣都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头发也仔细理过,额前碎发整齐地梳到脑后,露出干净的眉眼。往日里那股子不修边幅的“流浪汉”彻底没了,走出门时,孟甜一眼就注意到他身上的西装——单看那挺括的版型、细腻的面料,最为一个奢侈品研究的人一眼便知绝非凡品,心里当即明了:这衣服价值不菲,高先生绝对不是一般人!
孟甜看出神了,仔细一看……心里想着有着不好意思的笑:但是高先生这样一看,好像……好像挺好看的。越看越眼熟,在哪里见过一样……
陈云看见,眼睛直接就亮了!这不是三年前自己给高勤定制的西装吗!当时还心疼钱好久好久,高勤居然没有丢?这让陈云好感动的。“看什么看,你托人定制的。留着有时候要用……”陈云看见高勤脸红了,知道自己前老板就是死鸭子嘴硬。害羞就害羞嘛!
陈云心里美滋滋的想:呜呜呜!还是高律好,居然没丢我找人定制的衣服。
高勤没丢,只是对陈云的恋想。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那么多年的工作搭档。更多的是对律师这个职业的恋想。孟甜看着两人,感觉怪怪的。心里莫名有其他的猜测:难道……他俩个是gay?
“行了,抓紧时间去法院。离开庭还有一个小时多,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孟甜点点头,他早早的就做好准备了。他们来到村门口,看见了其他的豪车。是一辆比亚迪仰望U9,168万的车!
高勤特意留意了一下,总觉得村里不可能出现这种车。“怎么了?”陈云问道,他总感觉高勤好像有一点儿担心。
“没什么,只是在村里没见过这种车,也没有来过这种车。”陈云一听原来是这样,他就告诉高勤之前他来的时候村长把他认为成了书记。这才让他放下心就走了,但是远远的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们三个。
那个人正是三年前出现的人,“村长,那个高挑一点的是谁?”村长一听,这个人问那个高一点的人的时候,带着不明的敌意。
村长也没告诉他实话,直接随便编了一个名字。试探的“他啊,是我们兰溪村的。他叫高堇,今年30了,还没讨个老婆。”村长明显的发现他变了表情。看来这个高勤,不是个普通人。
“哦,原来是这样。行,就这样。我回去告诉赵先生和路先生修兰溪村的马路工程合同。”就这样,这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人就上了车离开了。
候审室的钟表滴答作响,像钝针反复扎在孟甜心上。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帆布包上的磨白纹路,包里装着父亲的照片——那是他考上大学的时候,父亲为了庆祝特意拍了的照片。
但是一想到一会儿要面对章涵,他父亲死去的画面,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很想哭,他为了方案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花了多少钱?甚至连这层律师费也是那个自己认识的高堇出的钱。
“别慌,要是你都慌了。那不就乱了阵脚吗?”身旁的陈云忽然开口,钢笔在卷宗边缘划出一道浅痕,“高律整理的证据清单,我昨晚又核对了三遍。”他说着翻开文件夹,“法律条款”那页被荧光笔标得密密麻麻,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滑落,洇湿了纸页边缘。这是陈云拿到律师证后接的第一个大案,对方律师罗敏是业内出了名的“铁嘴”,据说能把看似板上钉钉的证据拆解得漏洞百出,光是想到要和她对庭,陈云的手心就一直攥着汗。
法警推开审判庭大门的瞬间,孟甜的脚步下意识顿住。直到目光扫过旁听席第四排,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高勤穿着西装,袖口的折痕被熨烫过却仍隐约可见,四目相对时,高勤缓缓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多余的话,却像一块定海神针,让孟甜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她深吸一口气,跟着陈云走向原告席,帆布包里的照片,像是父亲在无声地陪着她。
“现在开庭!”法槌落下的声响刺破寂静,章涵被法警带进来时,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直到陈云起身陈述诉讼请求,那笑容才一点点僵在脸上。“原告主张赔偿总额320万元,其中荣国工法赔偿144.4万元,包括一次性工亡补助金118万元、丧葬补助金4.8万元、供养亲属抚恤金21.6万元;另有惩罚性赔偿120万元,精神损害抚慰金40万元,以及维权期间产生的律师费、交通费等合理支出15.6万元。
陈云的话音刚落,罗敏立刻起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声响,像在刻意打断节奏:“原告的主张缺乏事实支撑!死者系违规操作导致坠落,与我当事人无关!而且仅凭一份工资流水,根本无法证明双方存在劳动关系,工亡认定更是无从谈起!”她扬着手里的卷宗,目光扫过审判席,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不是无法证明,是铁证如山。”陈云深吸一口气,将一叠文件递交给书记员,“这是死者近半年的考勤记录,有工地负责人的签字;还有三位同事的书面证言,均能证明死者长期为被告工作,且受被告管理调度——这些证据足以形成完整的劳动关系链条。”他顿了顿,声音比刚才更稳了些,“更重要的是,被告未按规定提供安全防护设备,还强令死者连续工作48小时,这已经违反了劳动保护相关法律,也是导致事故发生的直接原因。”
罗敏立刻抓住漏洞反驳:“《工伤保险条例》明确规定,职工因故意违规操作导致伤亡的,用人单位可减免赔偿责任!原告怎么证明死者没有违规?”
“监控录像可以证明。”陈云迅速调出备用电脑里的视频文件,大屏幕上清晰显示出事故发生的瞬间:脚手架的卡扣突然断裂,死者来不及反应便从高处坠落,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违规操作的动作。“画面很清楚,是设备故障导致的事故,而非死者自身原因。”陈云的手指点在屏幕上,“而且我们已经请专业机构对脚手架进行检测,报告显示卡扣存在严重老化问题,被告却从未按规定进行检修,这不仅违反安全生产相关法律,更是对他人生命安全的漠视。
庭审陷入胶着,罗敏沉默片刻,转而将矛头对准惩罚性赔偿:“目前没有任何一部法律明确规定工亡案件可主张惩罚性赔偿,原告开口要120万元,纯属漫天要价!”
“fa律虽未明文规定,但绝不纵容恶意侵权。”陈云的声音陡然提高,目光扫过被告席上的章涵,“被告在死者坠落后,不仅没有及时拨打急救电话,反而试图用帆布包裹尸体掩盖罪行——这一点,原告孟甜女士可以当庭作证。”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孟甜身上,她的指尖微微发抖,却还是挺直了脊背,缓缓开口:“那天我到工地时,我爸还躺在地上,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但章涵说‘没人看见,拉走处理’,他的手下已经把帆布套在了我爸身上。我冲过去阻拦,章涵还威胁我‘再闹就把你也一起处理掉’。”说到这里,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她却用力抹了抹眼睛,“就是因为他们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我爸才没能活下来……他不仅害死了我爸,还想毁尸灭迹,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罗敏的脸色微变,却仍不肯放弃:“证人与原告存在直系亲属关系,证言效力本就存疑,不能作为定罪依据!”
“但有录音佐证。”陈云立刻按下录音笔,章涵那句“把人拉去后山,别留下痕迹”的对话清晰地回荡在法庭里,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人心上。“这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友偷偷录下的,我们已经核实过录音的真实性。此外,我们还提交了被告砸毁原告家中财物的照片和报警记录,证明被告在事故后多次以暴力威胁原告,试图逼迫原告撤诉——这些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了原告的财产权和人身安全权,完全符合惩罚性赔偿的适用条件。”
证据一件件摆在面前,罗敏的反驳渐渐变得无力。当陈云最后呈上律师费发票和交通票据,强调“这些都是原告为了追讨正义实际付出的成本,理应得到补偿”时,章涵终于绷不住了,在被告席上嘶吼起来:“你们这是陷害!我认识人,你们别想赢!”法警立刻上前制止,他却还在挣扎,直到被强行按坐在椅子上,才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那里不再说话。
最后陈述环节,罗敏整理了一下衣领,声音比刚才低了些:“请求法庭考虑我当事人系初犯,且积极配合调查,酌情减免部分赔偿金额。”
“初犯不是漠视生命的借口,配合调查也掩盖不了犯下的错。”高勤打断她,目光坚定地看向审判席,“法律的意义,不仅在于惩罚恶行,更在于保护每一个普通人的权利——无论是劳动者的安全权,还是受害者的索赔权,都不该被任何势力践踏。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不仅是为孟甜女士讨回公道,更是为了让所有像死者一样的劳动者知道,即使遭遇不公,也能通过法律捍卫自己的权益。”
“罗律,你还是依旧的没长进,还是喜欢钻牛角尖!”
法槌落下的瞬间,整个法庭鸦雀无声。审判长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清晰而有力:“被告人章涵犯重大责任事故罪、故意延误救治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九年;判令被告于本判决生效后十日内,支付原告孟甜各项赔偿共计320万元。”
宣判声落下的那一刻,孟甜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汹涌而出,却带着释然的笑。她摸了摸帆布包里的保温桶,像是在告诉父亲:“爸,我们赢了。”
走出审判庭时,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陈云被几位同行围住,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后生可畏”,他红着脸,却难掩眼里的光——这场官司,不仅赢了,更让他真正明白了做律师的意义。孟甜站在一旁,看着高勤从旁听席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里面是她爱吃的糖糕,还是去年她生日时,高勤和父亲一起买过的那家店的味道。
“我就知道,铁证和公道,没人能反驳。”高勤把纸袋子递给她,笑容温和。孟甜接过糖糕,指尖触到温热的纸袋,又看了看高勤西装上的浅痕,忽然觉得那点陈旧的气息里,藏着最踏实的温暖——就像这场迟到的正义,虽然走了很多弯路,却终究没有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