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傅星浅本能地想缩回手,却在听到那句夹杂着倦意的低语时,心尖蓦地一软,终究任由他握着。
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傅星浅,你知道吗,从我有记忆,就在沉渊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像在剥开陈年的伤疤。别人的童年有父母庇护,他只有冰冷的坚信——父母定是爱他的,只是意外让他沦落至此。
后来他拼尽全力逃出去,遇到了师父,以为终于抓住了光,可那光不过一年便熄灭了。
“又剩下我一个,一个人,真的太苦了。”
傅星浅低头,看着他即使醉了也依旧紧攥着自己的手,再抬眼瞧他迷蒙的双眼,心下恍然——原来他从不在外饮酒,是因着这般不堪的酒量。
“在沉渊时就没遇到过别的人吗?”她轻声问,总觉得那样黑暗的地方,若没有一丝善意浸染,养不出他骨子里的这份良善。
纪伯宰沉默了片刻,似在浑浊的记忆里搜寻。
“六岁那年,遇到过一个小妹妹。”他眼神空茫地追忆着,“她穿得很精致,和沉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像是不小心坠入那里的。”
后来,那女孩也被迫开始无休止地劳作。
“可她总是笑嘻嘻的,说一定会有人来带她走,到时候也会带我一起。”
“她后来,真的走了。”
他未曾说出口的是,那是他晦暗童年里唯一的光。
本来他们之间不会有交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女孩总爱缠着她,会给他偷偷藏起来的糕点,还会给他上药。
就连识字也是她教的,渐渐的,他也把小女孩当成了自己的小妹妹,只觉得以后再沉渊便不再是孤身一人。
可后来,这份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那天自己和她分开干活,久久未等到她回来,直到听到看守说有一个很强的人带着小女孩离开了,他才明白,她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的家人来接她了,只不过她食言了,并没有带上他,那可能是纪伯宰人生中受到的第一个欺骗。
其实他从来不怪她没有带自己离开,因为他的快乐时光都是她给予的,他只稀罕当时没能好好的告个别。
那个时候的自己没有名字,也未曾问过她的名字,直到他后来翻遍她遗留下的那本书,才为自己取名“伯宰”。
而这个纪,也只是为了纪念那段时光,纪念那童年里的唯一一束光。
傅星浅听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若那个小妹妹能一直陪着他,他的人生或许不会浸满这般苦涩。
“纪伯宰,你……”万千思绪涌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她轻轻抽出手,指尖温柔地拂过他紧蹙的眉心,仿佛要将他所有的不安都抚平。
夜色浓稠,她的声音轻得像一个承诺,却重重地落在他心上:
“一个人是很苦。”她顿了顿,语气温柔而坚定。
“以后,不会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