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巧了,含风君纵然身困府邸,对朝野风云却依旧洞悉分明。”傅星浅自纪伯宰指间接过那枚素笺,垂眸扫过其上墨迹。帖中邀约明日府中相叙,恰与释放沉渊无辜者的日子重合。
纪伯宰凝眉思及沐齐柏素日手段,指尖轻叩案几:“明日我随你同往沉渊。”
“你且赴他的约便是。”傅星浅执起茶盏,氤氲水汽朦胧了眉眼,“岂有终日防贼之理?明日之局,于我们未尝不是契机。”
见对方仍欲言语,她将茶盏轻轻放下,“若实在难以心安,让不休暗中相随足矣。再说青黛常在身侧,纵然情势有变,我尚有灵力可依。”
纪伯宰原要再劝,却在触及她沉静目光时缓了神色。终是轻叹着抚过她云鬓:“切记万事谨慎。无论发生什么,保全自身最是要紧,灵力不可妄动。”
他的指尖在她发梢流连,烛影摇红间声音放得极轻:“可记下了?”
傅星浅只觉颊边泛起暖意,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垂眸轻声道:“我明白。明日你且宽心赴约便是。”
翌日,天气格外晴朗,傅星浅和纪伯宰在无归海道别后,就去了花月夜找明意。
两人一同去沉渊,在路上,傅星浅把含风君邀请纪伯宰的事情说了。
“今日沉渊估计不会太平,师姐,你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一定不要动用灵力。”傅星浅知道,明意一直都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若是碰到别人遇见危险,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我知道了,你也是,你的身体情况也不比我好到哪里。”明意笑着拉着傅星浅,她两也算是大哥莫笑二哥了。
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泥土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沉渊的入口像一头巨兽受伤后狰狞的裂口,幽暗、深邃,不断向外渗出寒意。
那些站在出口处的“无辜之人”,与其说是看到了希望,不如说是被突如其来的自由刺得茫然无措。
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眼神空洞得像干涸的井。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并未带来生机,反而照出了他们长期不见天日的苍白皮肤,以及那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与麻木。
那个四五岁的孩童紧紧抓着一个老妪的衣角,一双大眼睛里没有孩童应有的灵动,只有一片死寂的惶然。而那驼背的老人,只是佝偻着背,浑浊的双眼望着远方,仿佛在看一个与他无关的世界。
傅星浅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阵闷痛。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太沉重了,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些人的绝望,像无形的潮水,漫过脚踝,缠绕上身,要将旁观者也一同拖入那无光的深渊。
自己只是看一眼就这般不适,那纪伯宰呢,他在这受了这么多年折磨,出去后,没有一个人在乎心疼他的过往,反而还用他的身份攻击他。
若我是纪伯宰,早就在从沉渊出来后,就变成一个毁天灭地的魔头了。
纪伯宰终究是太好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