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桉回到后台休息区时，耳膜还在嗡嗡作响。
其他已经表演完的选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在她走进来的瞬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探究的、惊讶的、羡慕的，还有几道毫不掩饰的嫉妒。那个亮起的“A”，像一枚烙印，让她瞬间成为了焦点。
她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径直走到角落的自动贩售机前，扫码买了一瓶冰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制了一下那阵不真实的心悸。手指触碰瓶身，还能感觉到细微的颤抖。
“可以啊，顾夏桉。”一个略带调侃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顾夏桉转头，是同为A班的选手林薇。她穿着一身酷飒的工装连体裤，妆容精致，和穿着简单白T牛仔裤、素面朝天的顾夏桉形成了鲜明对比。林薇是科班出身，已经有不少演出经验，是这次夺冠的热门人选之一。
“运气好。”顾夏桉拧上瓶盖，语气平静。
“王老师可不是凭运气给人A的人。”林薇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他最后跟你说了什么？我看他好像特意在通道那边等你？”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顾夏桉垂下眼睫，看着地面光洁的瓷砖倒影，语气没什么波澜：“没什么，就是鼓励一下新人。”
林薇挑了挑眉，显然不信，但看她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怎么说，开门红。接下来可就是硬仗了，A班的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
林薇的话像一句预言。
第一轮评级全部结束后，第二天，真正的“硬仗”就来了——分组对抗赛。
所有选手被召集到巨大的排练厅。墙上贴着分组名单和第一轮公演曲目。顾夏桉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和一个叫苏晓的甜美型女生，以及一个性格有些内向的男生李默分到了一组，表演剧目是经典电影《暗涌》中的一个片段。
《暗涌》讲述的是一对恋人因家国立场不同而相爱相杀的故事，情感张力极大，对表演的细腻度和爆发力要求极高。
“这片段……难度太大了。”苏晓看着剧本，小声嘟囔，脸上写满了担忧。李默则抿着唇，一言不发，眼神里透着压力。
顾夏桉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排练厅的门被推开了。
喧闹的排练厅瞬间安静下来。
王俊凯和另外几位导师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深色长裤，显得肩宽腿长。没有了舞台强光的修饰，他的五官更显清晰利落，也带着一种不容靠近的清冷感。
导师们分散开来，巡视各组的初步排练情况。
顾夏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随着那双白色运动鞋的靠近而逐渐加速。他最终停在了他们这一组旁边。
“剧本看得怎么样？”他开口，问的是三个人，目光却淡淡地扫过顾夏桉。
苏晓抢着回答，语气带着点撒娇：“王老师，这个片段好难啊，情绪转折太多了，我们有点找不到方向。”
王俊凯接过李默递过来的剧本，快速浏览了一下他们划出的重点片段。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点在纸张上。
“这段，”他的指尖落在男女主角诀别前夜，互相试探、爱恨交织的那场关键对手戏上，“是核心。”他抬起眼，看向顾夏桉和李默，“你们先走一遍我看看，不用带台词，找一下人物状态和位置。”
没有剧本，没有台词，纯粹的情绪和肢体表达。
顾夏桉和李默对视一眼，都有些无措。硬着头皮，两人站到了排练厅中央的空地上。
顾夏桉试图回忆昨晚揣摩角色时的心境，努力将自己代入那个身处乱世、身不由己的女主角。她按照自己设计的走位移动，与李默扮演的男主角进行无声的交锋。
只进行了不到一分钟。
“停。”
王俊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两人立刻停下动作。
他几步走到顾夏桉面前，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很淡的、清冽的雪松气息，和昨晚在通道里闻到的一样。这气息让她神经瞬间绷紧。
“你在演什么？”他问，声音平静无波。
顾夏桉一愣。
“我……我在演一个内心充满矛盾和痛苦的女人……”她试图解释。
“我看不出来。”王俊凯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比严厉的斥责更让人难堪，“我只看到一个在努力‘表演’痛苦的学生。你的走位是为了走位，你的眼神是空的。”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她试图掩饰的所有不足。顾夏桉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一种混合着羞耻和不服气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还有你，”他转向李默，“你的身体是僵硬的，你在害怕对手戏演员吗？你们之间没有交流，只有各自为政的‘表演’。”
李默的头垂得更低了。
排练厅里鸦雀无声，其他组的成员也偷偷看着这边，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俊凯的视线重新回到顾夏桉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情，只有属于导师的、近乎苛刻的严格。
“顾夏桉，”他叫她的名字，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给你的A，不是让你用来沾沾自喜，或者证明我眼光有误的。”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更具压迫感：
“丢掉你那些预设的、程式化的东西。用这里，”他的指尖虚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目光锐利地锁住她，“去感受，而不是用这里，”他又虚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去计算。”
“做不到，下次评级，你这个A，我会亲手收回。”
他说完，没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向了下一组。
顾夏桉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那句“亲手收回”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她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刚才因那个A而产生的一丝飘忽的喜悦，此刻被彻底碾碎。
她清楚地意识到，脚下的路，不是铺满鲜花的星途，而是布满荆棘的战场。而那个给了她起点的人，正手持最严格的标尺，站在前方，等着她一步步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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