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界限

创意表演的筹备进入最后冲刺阶段。顾夏桉小队最终还是采纳了一个折中方案，在保留表演内核的同时，加入了克制的技术元素。连日的熬夜排练让所有人都濒临极限，但团队间的默契却在磨合中悄然生长。

这天排演结束，已是凌晨两点。队员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互相道别，各自返回宿舍。顾夏桉却毫无睡意，脑子里还在反复推敲一个走位细节。她独自一人走上训练基地的天台，想吹吹风，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一下。

夜风带着初夏的微凉，拂过脸颊，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有满城灯火在远处铺陈开来，与头顶稀疏的星光遥相呼应。她靠在栏杆上，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顾夏桉心头莫名一跳，倏然回头。

王俊凯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似乎也没料到天台上有人。他穿着宽松的黑色运动服，像是刚夜跑结束，额角带着些许湿意，气息微喘。月光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轮廓，让他少了些白日的疏离，多了几分真实的慵懒。

“王老师？”顾夏桉有些意外。

王俊凯看到她，也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走到栏杆旁，与她隔着一小段距离站定。

“睡不着？”他望着远处的灯火，随口问道。

“嗯，脑子里还在过戏。”顾夏桉老实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金属栏杆。和他单独待在这样静谧空旷的环境里，让她刚刚平复的心跳又有些失序。

夜风将她的发丝吹到他这边，带着一丝极淡的、排练室里的檀木香气（大概是造型喷雾的味道）。

王俊凯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远方。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夜色一样，自然地将两人包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今天排练，最后那个定点光，你站的位置偏了半米。”

顾夏桉一愣，没想到他连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她仔细回想，确实，因为一个走位调整，她结束时确实没有完全站在预设的光圈中心。

“我……我没注意。”她有些懊恼。

“舞台上的每一个标记，都有它的意义。”王俊凯转过头，目光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深邃，“观众或许看不出那半米的差别，但你自己要知道界限在哪里。”

界限。

这两个字，他说得清晰而缓慢。

顾夏桉的心猛地一缩。她抬起头，撞进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他不仅仅是在说舞台走位。

他是在提醒她，也是在提醒他自己。

他们之间，那条看不见的，导师与学员的界限。

那些因指导而产生的交集，因欣赏而萌生的关注，以及在一次次并肩作战中悄然滋长的、超越师生情谊的微妙情愫……所有这些，都必须停留在那条界限之内。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而冰冷的线。

顾夏桉感觉喉咙有些发紧，她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明白了。”

她明白他的提醒，也明白这界限的必要。只是心底那一丝刚刚破土而出的、带着点甜涩的萌芽，被这月华般的冷静，无声地冻住了。

王俊凯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眸色微深。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沉沉的夜色。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再交谈。

夜风吹拂，带走白日的喧嚣和疲惫，也吹动着某些无法言说的心绪。

直到顾夏桉感觉身上的寒意渐重，她轻轻说了声：“王老师，我先回去了。”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回头。

顾夏桉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梯口。

天台上，只剩下王俊凯独自一人。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望着那片璀璨又孤独的城市灯火，许久未动。只有微微收紧的指节，泄露了此刻内心并非全然的平静。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界限分明，如同他们之间，早已注定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