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拽声越来越近,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泡在血水里拖动,每一下都伴随着“咕叽”的闷响。走廊的灯光忽明忽灭,将墙壁上斑驳的血迹映得如同活物,顺着墙缝缓缓流淌。
谢承泽把江砚往储物室里推了推,自己则守在门口,匕首的寒光在昏暗里闪了一下。“待在这里别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江砚没动。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疼,但他更清楚,这种时候分开就是等死。他扶着墙站起来,目光扫过储物室——架子上堆着废弃的医疗器械,生锈的手术刀、断裂的针头、沾满污渍的纱布,角落里还有几个盖着白布的铁桶,散发着比实验室更浓重的腐臭味。
“里面有什么?”江砚低声问,视线落在最里面的铁桶上。那块白布不太对劲,边缘处似乎有暗红色的液体在往下滴。
谢承泽没回头,注意力全在走廊里:“不清楚,像……肉块。”
拖拽声停在了储物室门口。
江砚的心跳瞬间卡壳。他看见门缝里渗进暗红色的粘液,和实验室里病毒母体的分泌物很像,但更粘稠,还夹杂着细小的骨头渣。
“哐当。”
门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是剧烈的撞击,而是试探性的、缓慢的触碰,像是某种没有骨骼的生物在用身体蹭门板。
谢承泽的呼吸放得极轻,握着匕首的手背上青筋微凸。江砚注意到,他锁骨处的倒三角烫痕又开始发红,这次红得发紫,像有血要从皮肤里渗出来。
“它在闻。”谢承泽突然说,“闻活人的味道。”
江砚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他想起林薇那件染血的白大褂,想起怀表里她被拖走的画面——难道她没进停尸间,而是……被堵在了这里?
就在这时,门口的粘液里突然伸出一根黑色的丝线,像蛇一样顺着门缝往里钻,目标直指离门最近的谢承泽。
谢承泽早有准备,匕首快如闪电,精准地将丝线钉在了门框上。丝线剧烈扭动,发出“滋滋”的响声,被匕首刺穿的地方迅速焦黑,像被火烧过。
但更多的丝线从门缝里涌了进来,密密麻麻的,像一张黑色的网,朝着两人铺过来。
“走!”谢承泽低喝一声,拽着江砚往后退。
他们退到储物室最里面,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丝线已经爬满了半个房间,所过之处,铁皮架子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江砚的手在身后胡乱摸索,突然碰到一个冰冷的金属把手——是那个盖着白布的铁桶!他用力掀开白布,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桶里装满了暗红色的肉泥,隐约能辨认出指甲、碎骨,甚至还有半块染血的学生证。
是林薇的。
江砚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这是……它的‘食物’。”谢承泽的声音带着寒意,“它把猎物拖到这里,储存起来。”
丝线已经爬到了脚边,江砚甚至能感觉到它们散发出的阴冷气息。他的目光在铁桶里逡巡,突然被一块东西吸引了——那是半张被泡得发胀的纸,混在肉泥里,上面似乎有字迹。
他不顾恶心,伸手从肉泥里把纸捞了出来。纸张很薄,一捏就碎,上面的字迹被血水泡得模糊,但能辨认出几个数字:“3-7-19”。
这是……密码?
江砚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停尸间的铁门,那把生锈的铁锁虽然被撬开了,但门内侧似乎有个数字密码锁,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或许那才是真正的“锁”。
“谢承泽!”江砚急促地说,“停尸间!门内侧有密码锁,数字是3-7-19!”
谢承泽的眼神闪了一下,显然也想起了那个细节。他看了眼步步紧逼的丝线,又看了眼储物室的窗户——那是扇老式铁窗,栏杆早就锈得不成样子。
“我去开窗,你记住密码。”谢承泽突然说,“等会儿我引开它,你去停尸间。”
“不行!”江砚立刻反对,“你一个人……”
“我皮糙肉厚。”谢承泽打断他,嘴角罕见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快得像错觉,“而且,你的怀表能看见危险,比我适合去找答案。”
他没给江砚反驳的机会,突然朝着丝线最密集的地方冲了过去,匕首挥舞得如同风车,硬生生劈出一条通路。丝线被他的动作激怒了,像潮水般涌向他,将他的身影吞没在黑色的浪潮里。
“快走!”谢承泽的声音从丝线堆里传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闷哼。
江砚的眼眶有些发热。他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抓起地上的一根铁棍,转身冲向储物室的侧门——那扇门连通着停尸间的后巷。
侧门没锁,一推就开。巷子里弥漫着白雾,能见度不足五米,脚下的石板路湿滑泥泞,沾着暗红色的污渍。江砚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后背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却不敢放慢速度。
他能听到身后传来谢承泽的闷哼声,还有丝线断裂的“滋滋”声。
停尸间的铁门就在巷子尽头,虚掩着,和他们离开时一样。江砚冲过去推开门,闪身进去,然后迅速反手关上。
门内侧果然有个数字密码锁,按键上蒙着一层灰,显然很久没人动过了,但“3”“7”“19”这三个数字的位置,却比其他按键更光滑,像是经常被按。
江砚的手指在按键上颤抖。他不知道这个密码对不对,也不知道谢承泽能不能撑住。
“3……7……19。”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这三个数字。
“嘀——”
密码锁发出一声轻响,绿灯亮了。
几乎是同时,停尸间里传来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机械装置启动了。江砚转身,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看见停尸间中央的解剖台上,原本盖着的白布被缓缓掀开——
下面不是尸体,而是一个嵌在台面里的金属盒,盒盖上刻着和他们锁骨处一样的倒三角图案。
江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是谢承泽压抑的痛呼。
江砚顾不上金属盒,猛地拉开停尸间的门冲出去。
巷子里的白雾被炸开一个缺口,谢承泽半跪在地上,右手捂着左臂,作战服的袖子已经被血浸透,匕首掉在脚边。而他对面,那团由丝线和灰白色物质组成的怪物,正发出愤怒的嘶吼,身体上有一个焦黑的大洞,显然是刚才爆炸的杰作。
是酒精!江砚突然想起,谢承泽的作战服口袋里应该还剩半瓶从实验室带出来的酒精。
“谢承泽!”江砚冲过去,想用铁棍帮他,却被怪物的丝线抽中了胳膊,一阵剧痛传来,袖子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皮肤火辣辣地疼。
谢承泽猛地抬头,看到他受伤,眼神骤然变得凌厉。他没去捡匕首,而是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狠狠砸向怪物焦黑的伤口处。
怪物发出凄厉的嘶鸣,身体剧烈扭动起来,丝线疯狂地抽打着周围的一切。
“去拿盒子!”谢承泽吼道,声音因为剧痛有些沙哑,“那是通关的关键!”
江砚看着他浴血的样子,又看了眼停尸间里的金属盒,咬了咬牙,转身冲回停尸间。
他跑到解剖台前,用力去掰那个金属盒。盒子像是和台面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江砚急得满头大汗,后背的伤口和胳膊上的灼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让他晕厥。
“打不开……”他低吼着,用拳头砸向盒盖。
就在这时,他的左手无意间碰到了盒盖上的倒三角图案,锁骨处的烫痕突然爆发出灼热的温度,像有电流顺着手臂流进金属盒里。
“咔哒。”
金属盒开了。
里面没有病毒母体,没有通关秘籍,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少年,坐在实验室的长椅上,其中一个眉眼清秀,左手腕上戴着一块旧怀表,正是年少时的自己。而他身边的少年,眉眼冷硬,锁骨处隐约能看到倒三角的印记,手里把玩着一把刻着“9”的匕首。
照片的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
“第1次轮回,于永夜医学院,见你。”
江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第1次?
轮回?
停尸间外传来谢承泽的闷哼声,还有怪物的嘶吼。江砚猛地回神,抓起照片塞进怀里,转身想冲出去,却发现停尸间的门不知何时已经自己关上了,密码锁的绿灯变成了红灯。
他被锁在了里面。
而门外,谢承泽的痛呼声突然停了。
江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疯狂地拍打门板,嘶吼着谢承泽的名字,却只听到自己的回声在空旷的停尸间里回荡。
墙壁上的血迹开始流动,汇聚成一行字:
【副本进度:50%】
【记忆碎片已解锁】
【警告:同伴生命体征消失】
江砚瘫坐在地上,怀里的照片被冷汗浸湿。他看着照片上两个少年的笑脸,又想起谢承泽浴血的背影,锁骨处的倒三角烫痕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像是要被生生剜掉。
怀表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手腕上,表盘内侧的碎片里,第一次映出了谢承泽的脸——他躺在巷子里,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锁骨处的倒三角烫痕正在慢慢变淡,像即将熄灭的星火。
3:07的指针下,浮现出一行新的数字:
【00:00:00】
这次,是谢承泽的死亡倒计时。
归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