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睡着前最后的记忆是路之南的手掌温度,以及他翻身时发出的窸窣声。
天还没亮透,他就被一阵凉意惊醒。
睁开眼,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手还被攥着,但那只手已经松了劲,指尖搭在他手腕上,像是随意垂落下来的。
他微微侧头,看见路之南背对着自己,呼吸平稳,肩膀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窗外的光线刚刚染白窗帘一角,屋子里还昏暗暗的。
陈玉慢慢抽回手,没惊动他,坐起身时轻手轻脚地抓起薄毯往旁边一扔。
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冷得皱了下眉。
路过门口时,他顺手拧了下门把手,果真锁着。
他没再折腾,转身拉开椅子坐下,两手撑着下巴,盯着对面墙上的裂痕出神。
没多久,身后传来翻身的声音,还有轻微的咳嗽。
路之南坐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嗓音哑得厉害:“你怎么又坐这儿?”
陈玉没回头:“你不是怕我跑?”
路之南眯着眼看他后脑勺,伸手抓了把头发:“…你不冷?”
“不冷。”陈玉说
路之南站起身,拖着鞋走到柜子边拉开抽屉,扔过来一件旧外套。
陈玉接住,入手沉甸甸的,带着烟味和汗味。
“披着。”路之南说,“别装死人。”
路之南打了个哈欠,伸懒腰时肩膀发出咔哒一声。
他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条缝,外面灰蒙蒙的天色照得他脸更白了。
陈玉盯着他后颈那道疤,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的痕迹。
"你以前也被人打过?"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果然看见路之南肩膀僵了一下。
"操,问你呢。"
路之南转身靠着窗框,手指敲着玻璃,"关你屁事。"
可那语气里却没什么火气,倒像是习惯了似的。
路之南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一声,“你这人怎么还爱打听这个?”
陈玉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行吧,”路之南耸耸肩,“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跟人打架,被人划的。”
陈玉挑眉,“你就没怂过?”
“怂?”路之南嗤笑,“怂有什么用?”
陈玉低头摩挲那件旧外套的袖口,布料磨得发硬,边角还卷着毛边。
他听见路之南在窗边窸窸窣窣地翻东西,接着传来一包烟被拍在窗台上的声音。
路之南叼起一根打火机啪地一声响,起来吐出一口烟。
陈玉只是把外套往椅背上一搭,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又想跑?”路之南嗓音懒洋洋的。
陈玉停下脚,转头看他:“门锁着,跑不了。”
“那就好。”
路之南弹了弹烟灰,烟味混着窗外的冷空气飘过来,“坐回来吧,省得你又盯着我看。
陈玉走回去坐下,双手撑着下巴,视线却不再落在墙上那条裂痕,而是移到了路之南脚边。
他的拖鞋破了个洞,露出的脚后跟有点发青。
“你不冷?”这回是陈玉问。
路之南瞥他一眼,把烟头摁灭在窗台上:“死不了。”
陈玉盯着那截被掐灭的烟头,没说话。
路之南弯腰拉开窗下的抽屉,摸出一包方便面,捏得哗啦响。
他瞥了眼陈玉,“要吃不?”
陈玉摇头。路之南耸耸肩,撕开包装袋,干嚼着倒进嘴里。他咀嚼的声音在屋里格外清晰,混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
“你真不饿?”他含糊地问。
陈玉依旧没开口。
路之南咽下一口面,伸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碎屑,“行吧,那你继续看我后颈那道疤,我无所谓。”
陈玉终于抬眼看他,“你怎么活到现在?”
路之南愣了一下,接着笑出声来,“操,你这话说得跟祝我长寿似的。”
陈玉没笑,只是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