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阿雷市的灯火，如同无数破碎的星辰，镶嵌在冰冷的现代建筑丛林之中。
太宰治穿过熙攘的人群，对周遭投来的、或好奇或讶异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的目标明确——一家看起来足够豪华、也足够注重客人隐私的酒店。
用那笔“无痛”获得的资金办理入住的过程简单得乏味。
前台小姐职业化的微笑在触及他缠着绷带的左眼和身后那只狼狈跟随的伊布时，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僵硬，但很快便被训练有素的礼貌所掩盖。
太宰治对此报以完美的、疏离的微笑，仿佛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
顶层套房。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密阿雷市璀璨的夜景，棱镜塔如同水晶般矗立在城市中心，散发着梦幻的光芒。
太宰治脱下黑色大衣，随意搭在昂贵的丝绒沙发扶手上，那条鲜艳的红色围巾却依旧松垮地挂在颈间。
他没有开主灯，只留了墙角一盏光线昏黄的壁灯，让房间大半陷入阴影之中，这与窗外流光溢彩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割裂。
伊布安静地蹲坐在玄关的阴影里，没有立刻跟进来。
它谨慎地打量着这个过于宽敞、奢华且陌生的环境，受伤的后腿微微蜷缩着，鼻尖轻轻耸动，捕捉着空气中属于这个人类的气息——冰冷，干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如同旧书卷和虚无混合的味道。
它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背对着它、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上。
城市的霓虹在他周身勾勒出一道模糊的光边，却无法照亮他本身，反而让他更像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洞。
太宰治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那片过于辉煌的灯火，暗红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流光，却没有任何温度。
太宰治“不进来吗？”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平淡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太宰治“还是说，跟到这里，就是你‘选择’的终点了？”
伊布耳朵动了动，喉咙里发出极轻的、意义不明的咕噜声。
它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拖着伤腿，一步一步地，缓慢而坚定地走进了房间，在距离太宰治几步远的地毯上再次趴伏下来。
柔软的羊毛地毯暂时缓解了它腿部的些许不适。
太宰治终于转过身。他走到套房内置的小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没有加任何酒精。
他需要保持绝对清醒的头脑，即使在这样一个看似和平的世界。
然后，他拿着水杯，走到伊布面前的沙发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俯视着脚边这只小小的、伤痕累累的生物。
壁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眼底的青黑和那份冰冷的审视更加明显。
太宰治“那么，”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太宰治“我们来谈谈吧，关于你的‘选择’。”
伊布抬起头，红色的眼睛在昏暗中如同两簇微弱的鬼火，与他对视。
太宰治“你渴望力量，渴望进化，渴望用更深的黑暗来武装自己，隔绝外界的伤害和……可能是同情之类无用的东西。”
太宰治的语气像是在分析一个有趣的案例，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太宰治“你从我身上，感受到了某种……同类的气息？或者，至少是能容纳你这种气息的容器。”
伊布无法回应，只是耳朵微微向后撇，像是在认真倾听。
太宰治“跟随我，并不意味着安逸或拯救。”
太宰治继续说道，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杯壁，发出清脆的微响，
太宰治“相反，你可能要面对更多的麻烦，更多的危险，以及……我本人随时可能到来的、对这个世界彻底的厌倦。当我再次尝试赴死时，未必会，也未必能带上你。”
他的话语残酷而直接，没有丝毫美化。他不需要一个因为误解而依附过来的累赘。
太宰治“甚至，”
他微微前倾身体，暗红色的瞳孔如同深渊，锁定了伊布，
太宰治“我的存在本身，我的‘人间失格’，可能会抑制你的进化。那份让你痛苦的、躁动的能量，在我触碰你时，会被平息。你渴望的月伊布形态，或许会因为我，而变得遥不可及。”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警告。跟随他，可能意味着永远无法达成所愿。
伊布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它似乎听懂了，或者说，感受到了这番话里蕴含的冰冷事实。
它眼中的红光剧烈地闪烁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某种内在的挣扎。
进化，获得更强大的恶系力量，是它此刻最深的本能渴望。
而这个人类，却可能成为这渴望的阻碍。
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窗外城市隐约传来的嗡鸣，以及伊布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太宰治并不着急，他耐心地等待着，如同一个早已看穿结局的观众，等待着剧目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终于，伊布动了。
它没有退缩，没有离开。
反而，它用前肢支撑起身体，拖着那条受伤的后腿，极其艰难地，一步一步，挪到了太宰治的脚边。
然后，它低下头，用它还带着尘土和血渍的脑袋，轻轻地、蹭了蹭太宰治锃亮的皮鞋鞋面。
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放弃了对进化可能性的执着，选择了眼前这片更深沉、更冰冷的黑暗的信号。
它似乎在用行动说：
即使无法进化，即使前路更加艰险，即使可能被随时抛弃，它也选择跟随。
比起不确定的进化，它更渴望这份此刻能容纳它所有痛苦和黑暗的“理解”。
太宰治看着脚边的伊布，暗红色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波动。
像是冰原上偶然刮过的一丝风，转瞬即逝。
他放下水杯，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不是传统的红白精灵球，而是一个通体漆黑，只在顶部有一道细长红色线条的、高级黑暗球。
这是他在来酒店途中，顺手在一家高级宝可梦道具店购买的。他觉得这个颜色，比较顺眼。
他将黑暗球放在掌心，递到伊布面前。
太宰治“这是最后的选择。”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太宰治“进去，意味着你自愿将你的‘选择’交托于我。从此，你的黑暗，归我所有。而我的阴影，将成为你的牢笼，亦或是……巢穴。”
他没有使用任何强制手段，甚至没有按下放大按钮。
只是将球体放在那里，等待着伊布自己的决定。
伊布抬起头，看了看那枚漆黑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精灵球，又看了看太宰治那双深不见底的暗红色瞳孔。
没有犹豫。
它伸出前爪，用尽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力气，轻轻地、却是无比坚定地，触碰了一下黑暗球顶端的按钮。
“咔”的一声轻响。
黑暗球打开，射出一道暗红色的光芒，笼罩住伊布小小的身体。伊布没有抵抗，甚至主动化作一道能量流，被吸入了球中。
球体甚至没有在太宰治的掌心中晃动一下。
“噔”的一声脆响，捕获完成。
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没有挣扎，没有对抗，只有一种冰冷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太宰治看着掌心那枚不再动弹的黑暗球，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球体表面。
他能够感受到，球内那个小生物的气息，与之前相比，多了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他拿起黑暗球，没有像寻常训练家那样将其别在腰间，而是随手放回了大衣内侧的口袋，紧贴着那本从不离身的、空白的“书”。
太宰治“那么，”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也对着口袋里的新同行者，轻声说道，嘴角那抹微笑似乎真实了一微米，却依旧冰冷，
太宰治“契约成立。”
窗外，密阿雷市的夜，正深。
而属于太宰治和这只伊布的、未知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他们的关系，并非训练家与宝可梦，更像是黑暗中偶然相遇、并决定同行的……共犯。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