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方向的兵刃交击声与呼喝声愈发清晰,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暮雨的身影在积雪覆盖的屋脊间穿梭,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青影。他并未直接冲向客栈正门,而是如同捕猎的夜枭,绕至客栈背面的二楼屋檐,那里有一扇窗户正透出混乱的光影和呐喊声。
指尖微动,一枚细如牛毛的“细雨针”无声射出,窗栓应声而断。他推开窗户,身形滑入,如同雪花落进屋内。
房间内一片狼藉,两名作行商打扮的汉子正与三个黑衣劲装的匪徒缠斗。地上已躺倒一人,鲜血在木地板上洇开深色的痕迹。显然,慕蝶口中的“黑煞帮”正在清场,而这几名行商也并非全然无辜,恐怕是另一股势力,在此巧合地撞上了刀口。
苏暮雨的闯入,让混战的双方都是一怔。
他目光冷冽,瞬间锁定了其中一名气息最为彪悍、似乎是头目的黑衣匪徒。擒贼先擒王。
那匪徒头目反应极快,见苏暮雨气质不凡,眼中凶光一闪,喝道:“哪条道上的?少管闲事!”话音未落,手中鬼头刀已带着恶风劈来!
苏暮雨不退反进,甚至未曾拔伞。在那刀锋及体的刹那,他身形微侧,如同柳絮随风,以毫厘之差避开。同时,左手如电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匪徒持刀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腕骨应声而碎。鬼头刀“哐当”落地。
匪徒头目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另一只手还待反抗,苏暮雨的右指已并拢如剑,点向他喉间要穴!
“留活口。”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是他自己的理智。
指风偏转,重重击在对方肩井穴上。匪徒头目浑身一僵,如同被抽去骨头般软倒在地,只剩下因剧痛而粗重的喘息。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另外两名黑衣匪徒见头目一个照面便被制服,骇得魂飞魄散,虚晃一招便想破窗而逃。
苏暮雨看也未看,袖中再次飞出两枚“细雨针”。
“嗖!嗖!”
两声极轻微的破空声后,那两名匪徒刚跃上窗台,便如同被冻住的鱼,保持着逃跑的姿势僵在原地,随即重重摔回房内,穴道被封,动弹不得。
那几名行商看得目瞪口呆,握着兵刃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看向苏暮雨的眼神充满了惊惧。
苏暮雨没理会他们,弯腰提起那名瘫软的匪徒头目,如同拎起一袋垃圾,走向窗口。
“阁下……”一名行商壮着胆子想开口。
苏暮雨脚步未停,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和一句不带任何情绪的话:
“清理干净。”
话音未落,他已带着俘虏,消失在窗外呼啸的风雪中。
回到回春堂后院,慕蝶仍在灯下等候,只是面前捣好的药材又多了一些。见苏暮雨拎着一个昏迷的黑衣人回来,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并不多问,只默默让开位置。
苏暮雨将匪徒头目丢在冰冷的地面上,一盆带着冰碴的雪水泼下,对方一个激灵,悠悠转醒。剧痛和恐惧让他瞬间清醒,看着眼前如同杀神般的苏暮雨,以及旁边那位气质温婉却眼神通透的女子,他牙齿都在打颤。
“谁雇的你?”苏暮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
匪徒头目还想嘴硬,但对上苏暮雨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深灰色眼眸,所有侥幸心理瞬间瓦解。那眼神告诉他,不说,下一秒就会变成真正的尸体。
“是……是一个戴着斗篷的人……看不清脸,”他忍着剧痛,断断续续地交代,“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只说是暗河来的大人物,持伞,特征明显……让我们在此守着,格杀勿论……定金很丰厚……”
“如何联络?”
“不……不联络,他说事成之后,自然会知道,再付尾款……”
线索似乎断了。对方很谨慎。
苏暮雨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他身上,可有什么特别的气息?”
匪徒头目愣了一下,努力回忆,猛地想起什么:“有……有一种很淡的,像是……像是陈年墨块和……和一种奇怪香料混合的味道……”
陈年墨块,奇怪香料……
苏暮雨眸色一沉。这描述,指向性已然不明,但绝非普通江湖草莽。暗河内部惯用各种毒药与迷香,却鲜少用这等风雅又古怪的熏香。这更像……某种属于特定阶层的癖好。
“宫中的某位贵人……”慕蝶之前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匪徒,不再多问。指尖一枚细雨针无声弹出,没入对方昏睡穴。此人已无价值。
“此地不宜久留。”苏暮雨对慕蝶道,“他们久不覆命,背后之人必会生疑。”
慕蝶点头,迅速收拾好一个准备好的药箱和一个小包袱:“我准备好了。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避开官道,直通下一个联络点。”
苏暮雨看着她利落的动作,没有反对。她提供的线索和帮助,证明了她存在的价值。
两人不再耽搁,悄然离开回春堂,投入屋外无边的风雪与黑暗。
身后,只留下那座死寂小镇,以及客栈里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
枯灯在他怀中沉寂,但前路的迷雾,似乎被这短暂的交锋,拨开了一丝缝隙。而那缝隙之后,是更深、更危险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