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约既成，暖阁内的气氛却并未轻松多少。炭火噼啪，映照着三人神色各异的脸。
“合作的基础是信任，而信任需要诚意。”萧瑟重新靠回软榻，恢复了那副慵懒姿态，眼神却依旧锐利，“苏公子，密册的内容，可否让我一观？我需要知道，我们手里的筹码究竟有多重。”
苏暮雨沉默片刻。密册是苏昌河留给他最珍贵的东西，里面不仅有铁证，更有他们之间不容外人窥探的情感私密。但此刻，为了更大的目标，他必须做出取舍。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油布包裹，却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放在了两人之间的矮几上。
“关键部分在此。”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涉及暗河内部事务及……私人之语，不便示人。”
萧瑟理解地点了点头，伸手拿起密册，小心地翻开。无心也凑了过来，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些，变得专注。
暖阁内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萧瑟看得很快，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无心的目光则更多停留在那些关于“墨韵”之毒和浊清行事手法的记录上，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佛珠。
半晌，萧瑟合上密册，长长吐出一口气，眼中精光闪烁：“足够了。往来账目、密谋书信的抄录、人员调动记录……桩桩件件，直指二皇子萧崇与浊清。尤其是关于他们计划在父皇寿宴上发动宫变，嫁祸太子，并借此清洗朝堂与江湖异己的部分……这份东西，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他看向苏暮雨，语气郑重了许多：“苏大家长深谋远虑，留下此物，不仅是为你，更是为这北离天下，争取了一线生机。”
苏大家长……这个称呼让苏暮雨的心刺痛了一下。他宁愿不要这个称呼，只要那个人能回来。
“现在，我们来说说下一步。”萧瑟将密册推回苏暮雨面前，“首先，是找到那个身怀‘墨香’的太监。他是连接浊清与外界的枢纽，也是活生生的证据。”
“此人狡猾，已遁走一次。”苏暮雨道。
“无妨。”无心接口道，笑容里带着一丝慧黠，“小僧昨日在城中闲逛，偶遇一位红衣少侠，感觉与他颇为有缘，便多留意了几分。恰好，看到那位少侠被人塞了玉牌后，有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躲在街角观望，身上嘛……确实有股子特别的墨香味儿。”
苏暮雨眸光一凝：“可知他去向？”
“小僧不才，略通一些追踪之法。”无心笑眯眯地，“那味道，最后消失在皇城西华门外，专供低级内侍居住的‘杂役坊’附近。”
杂役坊！那里人员混杂，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
“其次，”萧瑟继续说道，“我们需要一个时机，一个能将所有证据、所有人证，一次性摆在明面上，让所有人都无法抵赖的时机。”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没有什么时机，比父皇的万寿圣典更合适了。”
万寿圣典！届时百官朝贺，各国使臣云集，若在此时发难，确实能让萧崇和浊清彻底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之地！
“但圣典守卫森严，我们如何将证据和人带进去？又如何确保能在关键时刻发难？”苏暮雨提出关键问题。
萧瑟嘴角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弧度：“这便是我需要运作的事情了。守卫方面，我自有安排。至于如何发难……”他看向苏暮雨和无心，“届时，可能需要二位，以及那位雷无桀少侠，在恰当的时机，演一出好戏了。”
具体的计划在暖阁内低声商议、逐步完善。苏暮雨负责盯住“墨香”太监，确保其在圣典前不被灭口或转移；无心利用其身份和手段，在宫中暗中策应；萧瑟则负责总揽全局，打通关节，布置最终的局面。雷无桀那看似莽撞的性格和雪月城背景，或许也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当详细的计划最终敲定，窗外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苏暮雨拿起密册，重新贴身收好。他站起身，执伞而立。
“如此，便依计行事。”
萧瑟和无心也站了起来。
“苏公子，”萧瑟看着他，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肃然，“此役凶险，关乎无数人性命，也关乎……苏大家长能否沉冤得雪。望我们，合作愉快。”
苏暮雨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暖阁。
走出雪落山庄，清冷的晨风扑面而来。苏暮雨抬头望向那依旧被黑暗笼罩的皇城方向，袖中的手紧紧握住了伞柄。
昌河，你看见了吗？为你复仇的网，已经撒下。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属于你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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