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颜的房间被安排在顶层的阁楼。
低矮,闷热,角落里甚至能看到渗水留下的污渍。一张旧床,一个歪斜的衣柜,便是全部家具。与楼下奢华的环境相比,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
苏清颜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她松开苏晚的手,走到唯一的窗户前,用力推开。夜风带着凉意吹进来,驱散了些许沉闷。
“这里……他们可能没安排好。”苏晚小声说,带着歉意。虽然她自身难保,却仍觉得苏家这样对待真正的血脉,太过凉薄。
“挺好,清静。”苏清颜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窗台下那个不起眼的旧纸箱上。箱子被小心地盖着,但一角露出些许彩色的丝线。
苏晚注意到她的视线,脸上瞬间闪过慌乱,下意识地想上前挡住。
苏清颜却已经走了过去,轻轻掀开了纸箱。里面是几卷绣线,颜色有些旧了,但保存得很好。还有几块绣绷,和一方素白的绢帛。
她拿起那方绢帛,展开。
上面绣着一株玉兰花。花瓣舒展,姿态娴静,针脚细腻得不可思议,一针一线都蕴含着沉静的力量。只是绢帛本身有些皱,像是被人揉搓过,又小心地抚平。
苏晚的脸红透了,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我、我随便绣着玩的……不好看……”
这是她唯一的慰藉。小时候,隔壁独居的陈奶奶教的。陈奶奶去世后,刺绣就成了她对抗孤独和委屈的唯一方式。每一次被责骂,每一次被嘲笑,她都会躲起来,一针一线地绣,把所有的情绪都埋进那些细密的针脚里。
这幅玉兰,是她上个月绣的,完成后被苏琪看到,讥讽她是“上不得台面的戏子”,抢过去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她等苏琪走了,才偷偷捡回来,小心地熨烫平整,藏在这里。
苏清颜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柔韧的花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这绝不仅仅是“随便绣着玩”的水平。
“很好看。”她抬起头,看着苏晚,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比我在很多所谓大师作品展上看到的,更有灵气。”
苏晚猛地抬头,眼中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苏清颜将绢帛递还给她,声音清晰而坚定:“你的刺绣很好,别藏着。以后,我帮你找地方展示。”
那一刻,苏晚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刚刚归来的“姐姐”,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肯定,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十八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郑重地肯定她视若珍宝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