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鸣涧的收获让整个团队如同打了鸡血，休整时的调息打坐都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两个时辰后，灵力恢复大半的众人精神抖擞，在江清月的带领下，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循着原路退出风鸣涧。
再次踏入相对“平和”的林海区域，感受着那微弱了许多的风压，所有人都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同时也对江清月更加信服——若不是她力排众议选择这条险路，他们哪能有如此丰厚的收获？恐怕还在外围跟普通妖兽和零星幽魂花较劲，甚至可能已经一头栽进了黑水潭的陷阱。
“收敛气息，侦查组前出三里，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江清月下令，队伍立刻进入潜行状态。有了风鸣涧的磨合，这支队伍的令行禁止和协同能力更上一层楼。
他们避开主干道，沿着之前侦查好的隐秘路径，向黑水潭方向迂回靠近。
越是接近黑水潭区域，空气中的气氛越是凝重。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法术轰鸣和妖兽的嘶吼，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和……焦糊味。
“师姐，前方有情况！”李师妹传回讯息，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墨渊他们果然在黑水潭外围，好像……和那头黑水玄蛇对上了！打得挺激烈！”
江清月眼神一亮，嘴角弯起：“走，找个好位置，我们看戏去！”
队伍在江清月的指挥下，悄无声息地摸到一片能够俯瞰黑水潭部分战场的茂密树冠中，借助枝叶和自身敛息术法隐藏起来。
只见下方不远处，墨渊率领的十余人小队正与一头体型庞大、通体覆盖着黑色鳞甲、头生独角的巨蛇激战正酣。那黑水玄蛇显然已有假丹境界，周身黑水翻涌，毒雾弥漫，每一次甩尾或喷吐毒液都引得地动山摇，威力惊人。
墨渊手持一柄寒冰长剑，剑光凛冽，身法飘忽，显然是主力。他身边的弟子们也各施手段，法术光芒不断闪耀，试图牵制和攻击。但黑水玄蛇皮糙肉厚，防御极强，他们的攻击大多只能留下浅浅白痕，效果甚微。反而有两名弟子躲闪不及，被毒雾擦中，脸色瞬间发青，被同伴匆忙拖到后方救治，显然失去了战斗力。
战况胶着而惨烈。
“啧啧，打得真辛苦。”江清月身边一个弟子小声嘀咕，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
“活该！谁让他们想害我们！”
“就是，要不是师姐英明，现在在下面拼命的就是我们了！”
弟子们议论纷纷，看向下方苦战的墨渊等人，没有丝毫同情，只有解气。
江清月却没有过多关注战局，她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猎鹰，仔细扫视着战场边缘和墨渊小队成员的活动痕迹。很快，她锁定了一个目标——一个穿着靛蓝色弟子服、身形瘦高、眼神闪烁的男弟子。此人并未全力参与围攻玄蛇，反而时不时借着躲避攻击的由头，向战场侧后方，也就是之前江清月他们发现陷阱现场的方向移动。
“看到那个人了吗？”江清月低声对身边的张师弟和李师妹说道，“盯紧他，注意他有没有丢弃或者隐藏什么东西。”
张李二人心领神会，立刻集中精神。
下方的战斗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墨渊似乎终于找到了机会，一道凝聚了全身灵力的冰瀑剑罡狠狠斩在了黑水玄蛇的七寸之处！
“嘶——！”玄蛇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剧烈翻滚，黑水与毒雾疯狂喷发，将战场搅得一片混乱。
就在这混乱的掩护下，那个靛蓝色弟子服的男弟子，果然趁机迅速溜到战场边缘，鬼鬼祟祟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物，似乎想要埋入土中。
“就是现在！”江清月低喝。
早已准备好的张师弟，手中一枚刻画着疾风符文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弹出，精准地打在那男弟子手腕的穴道上！
“啊！”那男弟子吃痛，手一抖，那物件没能埋入土中，反而掉落在了旁边的草丛里。他惊慌失措地想要去捡，却被骤然爆发的玄蛇垂死挣扎逼得连连后退，一时间无法靠近。
“留影玉简，记录下他丢弃物品的位置和动作！”江清月立刻下令。
李师妹早已准备好一枚小巧的留影玉简，将方才那一幕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此时，墨渊终于凭借强横的实力，再次重创黑水玄蛇，将其逼退入深潭之中。他自身也消耗巨大，脸色苍白，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看了一眼深潭，心知无法彻底击杀，只能恨恨地放弃。
“清理战场，收集信物，救治伤员，我们离开这里！”墨渊声音沙哑地吩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次猎杀玄蛇不成，反而折损了人手，消耗巨大，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的小队成员们也是垂头丧气，开始收拾残局。那个靛蓝色弟子服的男弟子更是心神不宁，趁着没人注意，还想偷偷溜回去捡那掉落的物件。
然而，江清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行动！”她一声令下。
早已按捺不住的团队如同猎豹般从藏身处冲出，速度极快，却又保持着严整的队形，瞬间就“路过”了那片区域。
“咦？这不是墨师兄吗？好巧啊！”江清月脸上挂着毫无破绽的惊讶笑容，仿佛真的是偶然相遇，“你们这是……在猎杀黑水玄蛇？真是好魄力！看这战况，想必收获不小吧？”
她说话的同时，队伍中两名擅长“妙手空空”……哦不，是擅长“收集战利品”的弟子，已经借着身形掩护，悄无声息地将草丛里那件物件，以及附近几片之前未被彻底清理干净的、带着微弱魔气的符箓残片，一起“捡”了起来，并迅速转移到江清月手中。
那是一个小巧的、刻画着诡异纹路的黑色木偶，上面还残留着明显的魔气波动！正是用来引动和操控低阶魔物、伪装妖兽袭击的邪道法器！
墨渊看到江清月一行人突然出现，而且个个精神饱满，身上连点像样的伤都没有，甚至还隐隐带着收获颇丰的喜气，顿时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再听到江清月那看似恭维实则扎心的话，更是怒火中烧。
“江清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墨渊咬牙切齿，他明明设计引他们来此，他们怎么可能安然无恙，还出现在风马牛不相及的黑水潭？
“我们？”江清月眨眨眼，一脸无辜，“我们完成信物收集，正准备回去提交啊。路过这里，听到动静，还以为同门遇险，特来查看是否需要帮忙呢。”她晃了晃手中刚刚“捡到”的黑色木偶和符箓残片，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墨师兄，你们这里……好像有点问题啊？这东西，还有这些符箓，魔气森森的，可不像是我们天枢宗弟子该有的东西。该不会是……之前陷害赵师兄他们的凶手不小心遗落在这里的吧？”
她将“不小心遗落”几个字咬得格外重，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个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靛蓝色弟子服男弟子，又看向墨渊。
墨渊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江清月手中的物证，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派人处理手尾，不但没成功，反而被江清月抓了个现行！人赃并获！
“你……你血口喷人！”墨渊气得浑身发抖，却无法解释这些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小队活动的区域。那个办事不力的弟子更是吓得体如筛糠，几乎要瘫软在地。
“是不是血口喷人，还是交给执法堂的师兄们判断吧。”江清月将物证收入一个专门的玉盒，贴上封印符箓，动作从容不迫，“毕竟，试炼中动用魔道手段残害同门，可是重罪。我们作为热心同门，发现了可疑线索，自然要上报。”
她看着墨渊那副恨不得生吞了她的表情，笑容越发灿烂：“墨师兄，你们继续忙，我们就不打扰了。对了，看你们消耗不小，需不需要匀几颗回气丹给你们？价格好商量，看在同门份上，可以打九折哦。”
杀人诛心！简直是杀人诛心！
墨渊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硬生生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必、了！滚！”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江清月仿佛没听到那个“滚”字，笑容可掬地挥挥手，带着她那群憋笑憋得辛苦的队员，扬长而去。
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身后传来墨渊暴怒的吼声和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噗——哈哈哈！”
“师姐，你太厉害了！”
“你看没看到墨渊那张脸，都快气成猪肝色了！”
“还有那个扔东西的家伙，差点吓尿裤子！”
离开黑水潭范围后，众人再也忍不住，爆发出畅快的大笑。之前被设计、被迫改变路线的憋闷，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只觉得扬眉吐气，痛快无比！
江清月也笑着，眼神明亮。这只是个开始。等试炼结束，这份“大礼”送到执法堂，够墨渊喝一壶的。就算不能彻底扳倒他，也足以让他惹上一身骚，短时间内没精力再来找麻烦。
“好了，戏看完了，赃……呃，证据也拿到了。”江清月收敛笑容，“我们该去办正事了。算算时间，试炼也快结束了，回去提交信物，然后……等着看好戏下半场！”
队伍带着满载的收获和愉悦的心情，朝着试炼集合点进发。阳光透过林叶间隙洒下，落在他们身上，仿佛也带着胜利的光芒。
而此刻，宗门大殿的水镜前，将黑水潭边那场短暂交锋尽收眼底的凌昊仙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加冰寒，但若仔细感知，却能发现那冰层之下，某种东西正在悄然松动。
他原本以为，这弟子只是有些小聪明，懂得聚拢人心。现在看来，她不仅有胆识，有谋略，更有……雷霆反击的手段。那份临场的机变，那份抓住破绽就不死不休的狠辣，与他记忆中那道温婉柔顺、只会默默承受的身影，截然不同。
命轨，确实已经偏离得太远了。
他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第一次，对既定的“命运”，产生了一丝名为“期待”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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