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噩梦般的绑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时家庄园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薄纱笼罩着,往日的喧闹被一种刻意维持的宁静所取代。仆人们行走时放轻了脚步,说话也压低了声音。
时野的情况有了一些细微的好转,但创伤的烙印依然深刻。
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几乎二十四小时都需要人贴身紧挨着,但依然无法忍受身边空无一人。她的活动范围大部分时间局限在主宅内,尤其是她自己的卧室和与之相连的小客厅。
封凛成了她最稳固的“影子”。无论是用餐、看书,还是仅仅只是坐在窗边发呆,封凛总是沉默地待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时野偶尔会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封凛的衣角或手臂,仿佛要确认她的存在,而封凛则会立刻给予回应,一个坚定的眼神,或是轻轻反握住她的手。
心理医生的定期来访成了惯例。谈话进行得缓慢而艰难,时野很多时候只是沉默,或者用最简单的词语回答。
医生建议进行一些舒缓情绪的活动,比如抚触柔软的物品,或者在有安全感的环境里短暂化为原型。
一天下午,阳光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窗,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林清辞拿着一盒新买的、极其柔软的超细纤维毛毯走了进来,颜色是时野以前最喜欢的星空蓝。
“野野,看看这个,喜不喜欢?”林清辞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是在哄一只极易受惊的小动物。
时野蜷在沙发里,抬眼看了一下,目光在那片柔软的蓝色上停留了几秒,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林清辞没有急于靠近,而是将毛毯放在她身边的沙发上,柔声说:“摸摸看,很软的。”
时野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毛毯的表面。那异常柔软的触感似乎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点点。她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封凛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进来。时野看到她,下意识地往沙发里缩了缩,但眼神里依赖多于恐惧。
封凛将牛奶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地毯上,拿起一本时野平时偶尔会翻的星际图册,默默地看起来,用这种无声的陪伴告诉她:我在,这里很安全。
或许是阳光太暖,或许是毛毯太软,也或许是封凛的存在让她感到安心,时野的精神渐渐放松下来。她靠在柔软的靠垫上,眼皮慢慢耷拉下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她睡着了。
林清辞和悄悄走进来的时澜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这一个月来罕有的欣慰和一丝如释重负。能安稳入睡,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然而,创伤的恢复从不是直线向前的。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庄园的安保系统进行例行测试,一个非紧急的提示音在寂静中响得格外突兀。
睡梦中的时野猛地惊醒,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在一阵微光中变回了小白猫的原型,惊恐地“喵”了一声,像一道白色的影子般窜下床,迅速消失在房间的阴影里。
“姐姐!”封凛立刻惊醒,赤脚跳下床。
时澜和林清辞也被惊动,很快赶了过来。
三人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在她房间里寻找。最后,是在一个放换季衣物的巨大衣柜最底层,一堆柔软的毛衣后面,找到了蜷缩成一团、还在微微发抖的小白猫。
她的手电光惊动了她,小白猫立刻弓起背,发出低低的、充满威胁的哈气声,异色瞳在黑暗中闪烁着惊恐的光芒。
“没事了,野野,没事了,只是系统提示音……”林清辞心疼得不行,柔声安抚,却没有贸然伸手去抱。
封凛慢慢靠近,在距离衣柜几步远的地方蹲下来,轻声说:“姐姐,是我,阿凛。坏人已经被打跑了,这里很安全。”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安抚的话语,声音低沉而稳定。过了好一会儿,小白猫炸起的毛发才慢慢平复下来,哈气声停止了,但依旧警惕地看着外面。
最终,它没有走向妈咪或妈妈,而是慢慢地、试探性地,从毛衣堆里钻出来,跳进了封凛早已准备好的、温暖的怀抱里。
它将脑袋深深埋进封凛的颈窝,小小的身体还在轻微颤抖。
封凛紧紧抱着它,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下下轻柔地抚摸着它背上的绒毛。
时澜看着相拥的两个孩子,眼神复杂,既有心痛,也有对封凛的感激。
她沉默地退出房间,再次加强了庄园的安保等级,确保连最微小的意外干扰都不会再发生。
一个月过去,伤口仍在渗血,但至少,最亲的人正在用无尽的耐心和爱,一点点为她清洗、包扎。黑夜漫长,但黎明终将到来,哪怕需要等待两年,甚至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