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为期两天的短假,如同沙漠中的甘霖,降临在紧绷到极致的高三生活里。
时野几乎是立刻丢开了所有的复习资料和商业报告,抓住封凛的手腕,眼睛亮得惊人:“走,阿凛,我们出去。”
没有计划,没有目的,只有一种积压了太久、急需宣泄的自由冲动。
她们的第一站是市中心最大的全息影院。时野没有选任何一部号称能“启迪思维”的严肃影片,而是挑了一部评分极低、剧情无脑但特效炸裂的爆米花星际冒险片。
在震耳欲聋的音效和光怪陆离的画面里,时野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学着电影里的反派夸张地念台词,完全抛开了平日里时家大小姐的包袱。封凛坐在她旁边,看着她难得外放的快乐,嘴角也始终噙着一抹纵容的浅笑,手里捧着的爆米花,大半都进了时野的肚子。
从电影院出来,时野又拉着封凛跳上了通往城市边缘的悬浮列车,目的地是那座号称拥有全星球最佳视野的“星空之眼”摩天轮。
当透明的座舱缓缓升至最高点,脚下是璀璨如星河的城市灯火,头顶是初现的稀疏星辰,时野安静了下来,趴在玻璃上,出神地望着远方。封凛站在她身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时野的肩上,夜晚的风带着凉意。
“接下来去哪儿?”从摩天轮下来,封凛问道。
时野狡黠一笑:“去个好地方。”
她带着封凛,钻进了一家隐藏在深巷、需要密码才能进入的静吧。这里没有喧嚣的音乐,只有慵懒的爵士蓝调,灯光昏暗,空气中漂浮着醇厚的酒香。
时野熟门熟路地点了两杯特调的无酒精饮料,推给封凛一杯。她们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听着音乐,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客人,低声交换着只有彼此才懂的笑话,仿佛偷尝了成年世界的片刻闲适。
从静吧出来,时野的玩心依旧未减。她看到路边一家装饰得阴森恐怖的鬼屋,立刻来了兴致。“去玩玩?”她挑眉看向封凛。
封凛对此毫无兴趣,甚至觉得有些幼稚,但只要时野想,她就会陪。鬼屋里光影变幻,机关重重,不时有扮相恐怖的“鬼怪”跳出来。
时野表面上装作被吓到,尖叫着往封凛身后躲,实则手指悄悄掐着封凛的手臂,示意她配合。封凛则全程面无表情,对于那些张牙舞爪的“鬼怪”,她只有一个冰冷的眼神,仿佛在审视战术目标,反倒把几个工作人员看得心里发毛。
玩遍了地面上的项目,时野的终极目标,是那座矗立在城市最高点,直插云霄的“星穹”瞭望塔。她们搭乘高速电梯,在轻微的失重感中抵达了塔顶的露天观景平台。
此时已是深夜,平台上几乎空无一人。凛冽的高空之风呼啸而过,吹乱了她们的头发。脚下,整个星球仿佛都在沉睡,只有无尽的人造光点勾勒出城市的脉络。
而抬头望去,没有了地面光污染的干扰,真正的、浩瀚无垠的星空,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们眼前。
银河如一条璀璨的光带横贯天幕,无数星辰密密麻麻地洒落在深邃的黑色天鹅绒上,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偶尔有流星拖着细长的光尾,倏然划过,留下瞬间的惊艳。
时野靠着冰凉的栏杆,仰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
“真美啊……”她轻声感叹,忙碌备考带来的所有焦躁和疲惫,仿佛都被这浩瀚的星空洗涤一空。
封凛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更多是落在时野被星辉勾勒出的侧脸上。
在这样壮阔的背景下,她的姐姐显得有些不真实,仿佛随时会融化在这片星海里。
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封凛的心脏,让她下意识地靠近了一步,几乎能感受到时野身上传来的微弱体温。
她们就这样,在星球之巅,在星空之下,静静地站着。
时野偶尔会指着某个星座,说出它的古老传说;封凛则安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未曾离开。
夜深露重,时野却毫无睡意。她干脆拉着封凛在观景台一角相对干净的地面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塔壁。
“累吗?”封凛问。
“不累。”时野摇头,眼睛依旧亮晶晶地望着星空,“感觉……像是偷来的时间。”
是啊,偷来的。从繁重的课业、家族的责任、未来的迷茫中,偷来了这完整的一天,和此刻静谧的星空。
后来,时野大概是玩累了,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歪倒,靠在了封凛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封凛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时野靠得更舒服,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仔细地盖在她身上。
她没有睡,只是静静地坐着,充当着最可靠的人肉靠枕,守护着怀中人的安眠,也守护着这片静谧的星空。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星辰隐去,晨曦微露。新的一天即将开始,紧张备考的日子仍将继续。
但这一夜的疯狂与宁静,如同刻在心底的星光,足以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照亮彼此前行的路。
当时野在晨光中醒来,发现自己依旧靠在封凛肩上,身上盖着她的外套,而封凛似乎一夜未眠,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时,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带着睡意的、柔软的笑容。
“早啊,阿凛。”
“早,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