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萌学园洁白的长廊染成了温暖的橙金色,光影在廊柱间缓慢移动,拉长了并肩而行的两个少年的影子。空气中还残留着校园祭带来的、若有若无的糖果甜香和魔法烟火的气息,与这黄昏的宁静奇异地交融在一起。
星辉和谜亚星沉默地走着,步伐不算快,却也没有丝毫悠闲。两人之间隔着一段礼貌而疏离的距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壁横亘其中。长廊空旷,只有他们鞋底与光洁地面接触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庆典收尾的喧闹余音。
星辉能感觉到身侧那道目光,并不直接,却如同实质般存在,让他如芒在背。他知道,刚才在帕主任办公室的那场“胜利”,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脆弱的平静。他需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至少,要试探出谜亚星此刻的底线。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谜亚星。夕阳的光线从侧面照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轮廓,让他那双刻意维持平静的眼眸显得更深邃了几分。
“刚才……在办公室,谢谢你。”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卸下重担后的疲惫与诚恳,“谢谢你没有……提出更多的疑问。”
谜亚星也停了下来,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微微侧身,倚靠在一旁冰凉的石质廊柱上。他手中的魔方依旧在缓缓转动,金色的余晖落在那些色彩斑斓的方块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芒。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星辉的视线,那里面没有了之前在办公室门口的锐利与嘲弄,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淡漠的审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谜亚星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星辉耳中,像晚风一样,带着一丝凉意,“我理解。”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但是,”他话锋一转,指尖的魔方停顿了一瞬,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微微眯起,“我讨厌被欺骗。”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星辉本就波澜暗涌的心湖。他知道,谜亚星指的不仅仅是今天魔法道具的说辞,更是从他踏入萌学园那一刻起,所有精心编织的伪装。
星辉的心脏微微收紧,但他强迫自己维持着脸上的表情,甚至努力扯出一个略带苦涩和无奈的笑容:“我明白。有些事……我现在没办法说。”
这是一种变相的承认,承认自己确有隐瞒,但也划下了一条界限——现在,不能说。
谜亚星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那目光似乎要穿透他所有的防御,直抵核心。长廊里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远处树叶的沙沙声。夕阳又下沉了一些,将他们两人的影子在身后拉得更长,几乎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终于,谜亚星轻轻呼出一口气,站直了身体。他手中的魔方再次开始转动,速度比之前稍快了一些,仿佛主人的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好吧。”他说道,语气里听不出是妥协还是另有打算,“那就先这样。”
他没有说“我相信你”,也没有说“我会盯着你”,只是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暂时的结论。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休战。他不再步步紧逼,但怀疑的种子已然深种,只是被暂时埋入了土壤,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校园祭还没完全结束,”谜亚星转移了话题,目光投向长廊尽头那片依旧喧闹的区域,“蓝宝和坚尼他们的摊位应该还在营业,要去看看吗?”他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随意,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涌动的对话从未发生。
星辉摇了摇头,脸上适时地露出些许倦容:“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宿舍休息一下。”
“也好。”谜亚星点了点头,没有强求,“那……明天见。”
“明天见。”
星辉看着他转身,沿着被夕阳浸染的长廊渐渐走远,那道挺拔的身影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直到谜亚星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拐角,星辉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看似平稳,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脱。
推开宿舍门,熟悉的、略带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空无一人,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透过窗户,在干净的地板上投下一块即将消失的光斑。
星辉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额际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在夕阳余晖中微微颤抖的指尖。
危机暂时度过了。谜亚星选择了休战,没有在帕滑落地主任面前穷追猛打。他为自己争取到了喘息的时间。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谜亚星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并没有真正从他身上移开。那句“越是完美,越是让人好奇”,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那位智之星的心底扎根。它不会因为暂时的休战而枯萎,只会悄无声息地汲取着养分,等待着某个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将他所有的伪装彻底摧毁。
窗外,最后一抹霞光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夜色开始悄然降临。星辉站在逐渐暗淡的房间里,感觉自己正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上,前方是未知的险途,后方是回不去的深渊。
而这短暂的休战,更像是命运给他的一道缓刑令,期限未知,结局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