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魈指尖还沾着酒坛外的湿冷水汽,听见月虹的话时,握着破天剑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剑身在暗室里映出冷光,却照不亮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只能将月虹垂落的衣摆衬得愈发莹白——那衣料正随着月虹前倾的动作,轻轻扫过他腕间旧疤。
“师傅……不疼。”他声音比平日低哑些,喉结滚动时带着酒气,却还是下意识地挺直脊背,让月虹的手掌能更方便地覆上自己左胸。那里曾被天雷劈出深可见骨的伤,是月虹用琉璃剑的剑气一点点渡了生机才养好的,只是每逢阴雨天或饮了烈酒,总会隐隐作痛。
可他不想让月虹担心。
月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隔着单薄的玄色内衫,精准地落在旧伤的位置。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按了按,见魅魈唇角紧抿却没皱眉,才缓缓收回手,转而拿起他放在膝边的酒坛。琉璃剑就悬在她身侧,剑穗上的玉珠轻轻晃动,碰在酒坛上发出清脆的响。
“暗魂域的事还没处理完,你倒有闲心躲在这里喝酒。”月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将酒坛往桌案上一放,指尖在坛口划了圈,余下的酒液竟瞬间凝在半空,又化作细雾散了。
魅魈垂眸看着她落在桌案上的发梢,那发丝柔软,偶尔会随着她的动作扫过自己的手背上,像极了当年他还未成为暗魂魅王时,在九幽深渊里见过的唯一一丛引路花。他伸手,指尖快要碰到那发丝时又收了回来,只低声道:“域里的长老们还在争地盘,我嫌吵,便来这里待了会儿。”
“争地盘?”月虹挑眉,侧身坐在他膝上的动作又近了些,几乎能靠在他肩头,“你手里的破天剑,难道是用来摆样子的?”
这话里带着点调侃,魅魈却忽然抬头,眼底的暗色褪去些,竟露出点少年时的模样。他看着月虹近在咫尺的眉眼,那双眼眸总是清亮,不管是当年他闯下大祸被追杀,还是后来他执掌暗魂域杀伐决断,都能将他眼底的混沌照得通透。
“师傅说过,做事要留三分余地。”他轻声道,手掌轻轻覆在月虹的腰侧,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了什么,“若是我真动了手,暗魂域倒要乱上许久,反而会让那些盯着我们的人有机可乘。”
月虹闻言,指尖在他胸口旧伤处又轻轻点了点:“倒还没笨透。只是下次再喝酒,记得先处理完正事。”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个小玉瓶,递到魅魈面前,“这是玉溪山那猴子托人送来的,说是用千年雪莲炼的膏,敷在旧伤上能缓解疼痛。”
提到“玉溪山的猴子”,魅魈的唇角终于勾了勾。那妖猴如今已是荡魔九幽天尊,当年却总跟在他身后“魅魈大哥”地叫,还总被月虹罚抄心法。他接过玉瓶,指尖碰到月虹的手指,只觉得那温度比玉瓶还暖些。
“他倒有心。”魅魈拧开瓶塞,一股清苦的药香散开来,他却没立刻用,反而倒了些在指尖,伸手想往月虹的手背上抹,“师傅方才按我的伤处,指尖该沾了寒气,这个也能驱寒。”
月虹没躲,任由他的指尖落在自己手背上。那指尖带着点酒气,却很轻,像是怕弄疼她。她看着魅魈认真的模样,忽然笑了:“你倒会心疼人。只是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喝这么多酒,这药膏,我便给别人了。”
魅魈的动作一顿,随即立刻收起玉瓶,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师傅。下次再也不喝了。”
月虹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她抬手,琉璃剑的剑穗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带着点痒意。“好了,既然不喝了,便陪我去看看那猴子吧。”她站起身,伸手拉了魅魈一把,“听说他最近在玉溪山建了座荡魔台,还想请我们去看看。”
魅魈顺势起身,破天剑在他身侧自动归鞘。他握着月虹的手,那手掌温暖,让他想起当年在九幽深渊里,月虹也是这样拉着他,将他从无边黑暗里带了出来。
“好。”他应道,声音里满是温顺,与平日在暗魂域里那个冷厉的魅王判若两人,“师傅想去哪里,我便陪师傅去哪里。”
月虹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弯起:“这还差不多。”
两人并肩往外走,琉璃剑与破天剑的剑穗偶尔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暗室里,竟比任何乐曲都要动听。而桌案上,那只空了的酒坛还放在那里,只是坛口残留的酒气,早已被两人周身的暖意驱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