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瘟疫，在江淮军中迅速蔓延。
主帅被围，后路被断，前方是固若金汤的城墙和悍不畏死的玄甲军，侧翼是如同天神下凡的武僧。他们引以为傲的十万大军，在这一刻，变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保护大帅！”
“快跑啊！我们中埋伏了！”
军心，彻底崩溃了。
士兵们开始扔掉手中的武器，不顾一切地向后逃窜，整个江淮军的阵线，如同被巨石砸中的冰面，瞬间四分五裂。
杜伏威看着这一切，心如死灰。他奋力挥舞着马刀，砍翻了几个试图逃跑的士兵，但根本无济于事。他就像一个想用手堵住洪水堤坝的疯子，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杜伏威！”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李世民，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两马交错，电光火石之间，李世民手中的长枪，化作一道寒芒，直刺杜伏威的胸膛。
这一枪，快、准、狠，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仿佛要将天地都洞穿。
杜伏威亡魂大冒，他拼尽全力，横刀格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至极。
巨大的力量从枪杆上传来，杜伏威只觉得双臂一麻，手中的马刀，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深深地插入了远处的泥土里。
兵刃脱手！
胜负已分！
冰冷的枪尖，稳稳地，停在了杜伏威的咽喉前，只差一寸，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杜伏威僵在马上，一动也不敢动。他能感受到枪尖上传来的，那股冰冷的杀意。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刺痛，并没有传来。
他睁开眼，看到李世民正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悲悯。
“你，败了。”李世民的声音，很平静。
杜伏威惨笑一声：“败给你，我杜伏威，不冤。”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梗着脖子，说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缓缓地，收回了长枪。
“我不杀你。”
杜伏威愣住了。
不仅是他，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愣住了。
包括尉迟恭和秦叔宝，他们也都一脸不解。在他们看来，对于杜伏威这种枭雄，斩草除根，才是上策。
“秦王，不可！”尉迟恭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此獠不除，必为后患！”
李世民没有看他，而是依旧看着杜伏威，朗声说道，他的声音，足以让周围的江淮军残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杀你，易如反掌。但杀了你，这数万降兵，又该如何处置？将他们尽数坑杀吗？那我与屠夫何异？将他们收编吗？但军心已散，他们心中只有仇恨，日后必成祸乱。”
“我李唐起兵，为的是平定天下，拯救苍生于水火，不是为了多添几座孤坟，多制造一些寡妇孤儿。”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诚恳：
“杜伏威，你本是乱世豪杰，占山为王，为的是让手下兄弟有口饭吃。如今，天下大势已定，我李唐，便是能带给天下人饭吃的那一方。”
“我给你一个选择。”
“降，我保你和你手下兄弟的性命。我会上奏父皇，封你为吴国公，食邑千户，你部下的精兵，整编入我大唐军中，与我一同，去开创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不降……”李世民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我今日，便让你这十万大军，连同你杜伏威的名字，一起，消失在这扬州城外。”
王道与霸道，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边是生路，是高官厚禄，是光明的未来。
一边是死路，是身死族灭，是彻底的湮灭。
杜伏威看着李世民，看着他那双真诚而又不容置疑的眼睛，他心中的最后一丝抵抗，也彻底崩塌了。
他知道，他输了，不是输在兵力上，而是输在格局上。
他只想为自己和手下兄弟谋一条生路，而眼前这个人，想的，却是整个天下的生路。
他缓缓地，从马上，跳了下来。
然后，他单膝跪地，低下了他那颗高傲了半生的头颅。
“罪将杜伏威，愿归降秦王殿下！”
“愿归降秦王殿下！”
他身后的亲卫，也纷纷下跪。
紧接着，是周围的残兵。
“愿归降秦王殿下！”
“愿归降秦王殿下！”
呼喊声，从稀稀拉拉，到连成一片，最终，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在扬州城外，久久回荡。
一场，即将血流成河的大战，就这样，被李世民，兵不血刃地，化解了。
他不仅得到了江淮军的数万精兵，更得到了江南的人心。
他用自己的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不是靠神迹，不是靠阴谋，而是靠那份，能容纳天下的胸襟，和那份，能终结乱世的决心。
他，就是那个，能带给天下人，一个真正太平盛世的……真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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