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前两天 林知夏突然提起江辰的母亲。

直到这天.江辰终于肯跟林知夏说起他的母亲。

江辰母亲的墓地位在北京西郊的一个宁静公墓。去的那天，天空湛蓝如洗，微风拂过松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知夏手捧一束白色百合，跟在江辰身后。她注意到江辰的脚步在接近某个墓碑时明显放缓，呼吸也变得轻微急促。

“就是这里。”江辰在一座简洁的白色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刻着“天文学者苏雨晴”几个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她化作星辰，永远注视着她爱的世界”。

江辰蹲下身，轻轻拂去墓碑上的落叶：“妈，我带了个人来见你。”

林知夏将百合放在墓前，微微鞠躬：“阿姨您好，我是林知夏。”

江辰握住她的手，继续对墓碑说：“她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女孩。很吵，但也很温暖，就像您曾经说的那样。”

林知夏惊讶地转头看他。江辰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我小时候，妈妈常说，将来我会遇到一个像星星一样闪亮的女孩。”江辰轻声解释，“她说那个女孩可能会很‘吵’，但会给我的生活带来温暖。”

林知夏眼眶发热：“所以我符合预期吗？”

“超出预期。”江辰认真地说，“你比星星还要亮。”

他们在墓前坐了很久。江辰讲述着这半年来的生活——保送清华、学习烹饪、种植草莓，还有和林知夏的点点滴滴。他的语气平静，但林知夏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深深思念。

“妈妈生前最遗憾的，就是没能看到我长大成人。”离开时，江辰轻声说，“但我想，如果她能看到现在的我，应该会放心了。”

林知夏握紧他的手：“她一定看得到。”

回程的地铁上，江辰罕见地一直沉默。直到列车驶出地面，阳光洒满车厢，他才突然开口：

“我七岁那年，妈妈住院的最后时光，她让我答应她三件事。”

林知夏静静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第一，不要因为她的离开而封闭自己。第二，要勇敢追求真爱。第三...”江辰停顿了一下，“如果遇到那个特别的人，一定要带她去看星星。”

林知夏想起他们在青岛的海边，清华的天文台，还有公寓阳台上的望远镜。原来每一次观星，都是他对母亲承诺的履行。

“我都做到了。”江辰转头看她，眼中有着释然的光。

林知夏靠在他肩上：“你妈妈会为你骄傲的。”

与江辰父亲的见面安排在一周后。出乎林知夏的意料，江父选择的见面地点不是正式餐厅，而是他们的小公寓。

“我爸说想看看我们生活的地方。”江辰转达时，表情也有些意外。

周六下午，门铃准时响起。开门后，林知夏看到一位与江辰眉眼相似的中年男子，手里提着水果和点心，神情略显拘谨。

“叔叔好，我是林知夏。”

江父点点头，目光在玄关处停留——鞋柜上摆着江辰和林知夏的合照，旁边还有一个插着新鲜小花的瓶子。

“爸，请进。”江辰接过父亲手中的东西。

江父环顾这个小小的空间，目光从整洁的厨房流理台，到阳台上生机勃勃的草莓和花草，最后落在书架上并排放着的物理书籍和文学小说。

“这里...很温馨。”他最终评价道。

林知夏泡茶时，听到江父在客厅低声问儿子：“这些绿植都是你打理的？”

“大部分是知夏照顾的。”江辰回答，“我只是负责记录数据和定期施肥。”

“你妈妈以前也爱种花。”江父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柔和，“阳台上总是摆满她的花草。”

茶香袅袅中，江父问起林知夏的专业和未来的打算。起初问题都很常规，直到他突然问：

“你觉得江辰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江辰明显紧张起来，但林知夏微笑着回答：“太喜欢用数据衡量一切。不过，”她补充道，“这也是他的优点，因为他会用同等的严谨来对待承诺。”

江父若有所思地点头。晚餐是江辰下厨，简单的三菜一汤，却让江父频频点头。

“比你妈妈做的好吃。”他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饭后，江父走到阳台，看着那台望远镜：“这是你妈妈最珍爱的物件。”

“我知道。”江辰站到父亲身边，“谢谢您把它寄给我。”

夜幕降临，三人在阳台上用望远镜观星。江父指导林知夏辨认星座，语气是工程师特有的精确，却不失温和。

“江辰的眼睛像他妈妈，”分别时，江父对林知夏说，“但性格像我，不太会表达。谢谢你让他变得开朗。”

林知夏只是微笑：“是他在改变我，让我学会理性思考。”

江父点点头，又对江辰说：“照顾好自己，还有这个姑娘。你妈妈会高兴的。”

送走父亲后，江辰在门口站了很久。林知夏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今天顺利吗？”

江辰转身，将她拥入怀中：“比想象中好。我爸...他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

“他走时笑了。”江辰说，“我很少见他笑。”

窗外，繁星点点。林知夏想，这个夜晚，一定又有一颗星星在为地上的幸福而微笑。而她和江辰的故事，就像这星空一样，刚刚开始绽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