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暖光洒在胡桃木地板上,将舞台映得如同浸了蜜的琥珀。舞台中央,“抚子”的振袖随着旋转划出流畅的弧线,淡粉色的裙裾扫过地面时,连空气都似染上了樱花的清甜。
“月的感受没错。”女王的声音在心间响起,带着一贯的冷静分析,像一柄精准的手术刀剖开表象,“这舞蹈被‘规则’和‘期待’束缚得太紧了。舞者的心,并未完全投入其中,就像被线牵着的人偶,再精致也少了活气。”
“但是,很美啊。”白鸟空灵的声音在一旁轻颤,她扑扇着透明的羽翼,目光紧紧追着舞台上的身影,“你看那转身时的弧度,还有指尖落下的轻重,像花瓣飘落在水面一样温柔。”
白鹿仓月没有接话,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她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抚子”足尖——那双脚穿着雪白的足袋,每一次点地都精准得如同量过尺寸,可不知为何,总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舞蹈接近尾声,当“抚子”准备完成那个被誉为“抚子之魂”的旋转时,变故悄然发生。或许是之前舞者洒下的花瓣粘在了地板上,或许是他想起了昨夜练习时父亲皱眉的模样,足尖在落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滞涩快得像错觉,“抚子”立刻凭借扎实的功底调整过来,旋转的余韵依旧完美,甚至引来台下几声低低的赞叹。可白鹿仓月却看得分明:在那一瞬间,“抚子”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懊恼——那不是少女的羞怯,而是属于少年的、对“不完美”的抗拒与挣扎。更奇的是,他身边一直安静待着的手鞠,身影竟像被风吹过的烛火,模糊了一瞬。
表演结束,掌声雷动得几乎要掀翻屋顶。“抚子”优雅地屈膝行礼,唇角重新挂上那抹无可挑剔的微笑,眼底的挣扎却早已被妥善藏好,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观摩会后的茶会设在庭院里,樱花花瓣随着风落在铺着白布的餐桌上。凪彦(抚子)端着一杯抹茶,脚步轻缓地走到白鹿仓月身边,袖口的金线在阳光下闪了闪:“月同学,刚才的舞蹈,你觉得如何?”
周围几个女生正围着讨论“抚子好温柔”,白鹿仓月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直接赞美,而是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凉的玻璃杯壁,沉吟片刻后说出了真实的感受:“舞蹈很美,技术无可挑剔,每一个动作都符合‘抚子’该有的样子。”她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眸直视着对方那双努力维持平静的紫罗兰色眼睛,“但是,在最后的那个回旋,你的心,迟疑了。”
凪彦(抚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青瓷杯壁传来细微的凉意。他瞳孔微缩,视线下意识地飘向远处——唯世正和弥耶说笑,显然没注意到刚才的细节。
看着对方掩饰不住的震惊,白鹿仓月继续平静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像雨滴落在青石上,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完美的面具戴久了,是否会忘记面具下的真实容颜?就像你总把‘抚子’的温柔刻在骨子里,却忘了你本来更喜欢踢足球时的畅快。舞者的灵魂若被形制束缚,再美的舞,也难触及人心深处。”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凪彦(抚子)心中炸响。他一直以来的困惑——父亲的期待、对自身身份的认同、对舞蹈的矛盾心绪,竟被眼前这个清冷的少女一语道破。他张了张嘴,想像往常一样用“抚子”的语气回应,却发现所有的伪装在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白鹿仓月随身的米白色手提包里,那枚绀碧色的守护蛋突然迸发出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像是把藏在深海里的星光都吸了进来。蛋壳上的金色王冠与权杖图案熠熠生辉,连周围的樱花花瓣都被光芒染成了淡蓝色。
“哇!那是什么?好亮的光!”弥耶夸张的惊叹声率先传来,她举着草莓蛋糕的手顿在半空,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鹿仓月的手提包,连蛋糕上的奶油蹭到脸颊都没察觉。
唯世也立刻放下手中的红茶,快步走了过来,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关切:“月同学,这是你的守护蛋吗?它好像……要孵化了?”
“这是……!”凪彦(抚子)惊讶地后退半步,手中的抹茶晃出了几滴,落在白布上晕开小绿点。他见过守护蛋孵化的样子,却从没见过这么有“威严”的光芒,连手鞠都从他肩头探出头,翅膀轻轻颤动着,似在感知这股陌生又强大的气息。
“咔——”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蛋壳应声而破。光芒中,一个身影缓缓显现:她穿着绀碧色的华丽宫廷式裙装,裙摆上绣着金色的藤蔓花纹,头戴小巧的金色王冠,额前垂着一颗淡蓝色的宝石。她手持一柄象征权柄的短杖,杖顶镶嵌着和王冠同源的宝石,银白色的长发高高挽起,用珍珠发簪固定,眼神睿智、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洞察一切的光芒。
“好、好漂亮!像真正的女王大人!”弥耶看得眼睛发亮,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却被那股无形的气场逼得停住了动作,只能小声惊叹,“比电视里的公主还要优雅!”
唯世也露出了惊叹的神色,轻声说道:“这就是月同学的新守护甜心吗?感觉……有着很强大的力量。”
女王悬浮在空中,与白鸟的空灵纯净截然不同——白鸟像清晨的露珠,而她像坐在王座上的君主,周身散发着统御与智慧的气场,连风吹过都似要绕着她走。她先是朝唯世和弥耶微微颔首,算作回应,随后才转向白鹿仓月,声音沉稳有力,仿佛带着宫殿里的回响:“我是月的守护甜心,女王。窥见真实,直面本心,方能统御自身之命运。月,你做到了,所以我才会诞生。”
白鹿仓月看着新生的女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她伸出手,女王优雅地落在她的指尖,姿态如同君主审视自己的领土,短杖轻轻点了点她的指甲,像是在确认彼此的联结。
凪彦(抚子)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看着白鹿仓月肩头纯净的白鸟,看着她指尖威严的女王,喉咙发紧。震惊、恍然、一丝被看穿的狼狈,以及某种奇异的、找到“知音”般的触动,像丝线一样缠在他心头。他意识到,白鹿仓月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不简单——她不仅拥有强大的力量,更有着洞察本质的敏锐,她能看到别人藏在“应该”背后的“想要”。
“藤咲同学,”白鹿仓月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她收起手,女王落在她的肩头,和白鸟一左一右,像是两位守护她的使者。这一次,她的目光中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理解,“舞蹈很美,‘抚子’的温柔也很动人,但我更期待看到,属于‘藤咲凪彦’的舞蹈——不用刻意柔软,不用迎合期待,只是为了自己而跳的舞蹈。”
说完,她向凪彦(抚子)微微颔首,又朝唯世和弥耶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茶会。樱花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女王的短杖偶尔闪过一丝微光,白鸟则轻轻蹭了蹭她的耳垂,像是在安慰刚才说了“重话”的她。
弥耶还在对着女王的背影挥手,嘴里念叨着“下次一定要和女王大人多说说话”,唯世却注意到了凪彦(抚子)的异样,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藤咲同学,你还好吗?刚才月同学的话……是不是让你想到了什么?”
凪彦(抚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看着白布上的抹茶渍,又抬头望向白鹿仓月离开的方向,那句“属于‘我’的舞蹈”在脑海里反复回响,久久不散。手鞠落在他的掌心,用翅膀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似在无声地安抚。
白鹿仓月那番直指人心的话语,如同一把钥匙,开始悄然撬动藤咲凪彦心中那扇紧闭的门。而白鹿仓月自己,随着女王的诞生,她的力量与定位,在圣夜学园的舞台上,也变得愈发清晰和不可忽视。
风卷起更多樱花花瓣,落在庭院的每个角落,仿佛在预示着——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