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外公与他少年时的好友教导我乒乓球的第三年，他们终于认定我有些天赋，理应接受更为专业的训练。

我还记得那一天的傍晚，夕阳尚未完全坠落，余晖洒在小山坡上，映得整片山野都泛起金色的光芒，可那些光却似乎始终无法照到我的身上。

外公试探性地向父母提出了让我去学乒乓球的想法，而那也是我第一次真正听清了他们话语中的特质，仿佛那是两个陌生人的声音。“一个女孩子，学什么乒乓球？”母亲的声音尖锐刺耳，全然不是我小学作文看作文书里描绘的那个和蔼温婉的形象。

紧接着，父亲冷嘲热讽的话语如同利刃般砸向了外公：“我看你也真是老糊涂了，你折腾半辈子，不也就混到省内那点名堂吗？”

当时的我对金钱并无太多概念，只记得后来外公和外婆聊了好久，决定带我去贵阳学习。

后来，每逢周日清晨，外公都会带着我赶最早的一班火车去贵阳，而周五晚上又搭乘最晚的一趟车回家。

那时候，三个小时的路程并不显得漫长——或许是因为躲在怀里的我，觉得只要有他在身边，世间万物皆可无惧。

等我集训班的事情安排后，外公用他微薄的退休金，在省队训练馆附近租了一间简陋的房子。

每天早上七点，他准时送我去训练，随后便匆匆赶去打零工，一直忙到晚上八点，方才回来接我回出租屋。

寒暑假我的训练也未曾停止，因为凭借外公的人脉，我得以获得省队观摩的机会。

虽然教练对我不予关注，但能帮那些哥哥姐姐跑腿，他们倒很愿意教我一些新奇的发球技巧。

于是，那段日子虽忙碌，却不曾虚度。

好在我争气，第二年便在全国青少年竞标赛中取得了单打第五的成绩，这让省队的教练眼前一亮。

我不但顺利进入了省队训练，还成为了最早拥有专属主管教练的队员，而其他哥姐们甚至都还没能分配到个人指导。

然而，即使如此，我的父母依旧未曾正眼瞧过我。他们反倒责怪外公“害”了我，认为我这是不务正业，断言我不会有前途。

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的指责对我而言早已如同耳边风，再也掀不起波澜。我已经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也结识了许多不同的人。

那些与我同龄的伙伴中，有人比我更强，也有人稍逊一筹，但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条路毫无希望。

而我的学业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每年都会听到他们念叨：“交了学费却不认真上学怎么行？”况且，省会学校的学费比老家高出太多，他们不愿意为我承担这笔费用，我也不想再让外公额外掏钱填补这些差额。

于是，我咬紧牙关拼命向前，天真地以为，只要足够优秀，就能换来他们的认可。

然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个错误，而且错得彻底。只是，直到多年后我才明白这一点。我不愿相信，这世上真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但现实总是格外残酷，也更加令人伤心。

2015年，当我终于认清这一切时，才发现他们错得更离谱，那时的我，早已不再是那个被禁锢在群山之间的小女孩。

外婆将她攒下的积蓄连同我比赛获得的奖金全数塞进我的手中，对我说：“去看更宽广的世界吧。”带着这份沉甸甸的支持，我踏上了前往北京的路。

初到北京的日子，我孤立无援，无数次想着累晕自己也好，却从未动过回去的念头。唯有外公外婆的身影，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挂念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