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座城市浸泡在无边的寂静里。陆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灯光却像一颗顽固的星,刺破了这片黑暗。
陆沉舟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幽冷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他原本英俊的面容切割得扭曲而狰狞。几天了,苏晚那双冰封的眼眸,拍卖会上她与顾景深并肩而立的刺眼画面,以及那个关于孩子的、几乎要将他逼疯的模糊猜测,如同三条毒蛇,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理智的堤坝。
他不能再等了。那些商业谈判、金钱收买的常规手段,在苏晚那密不透风的冷漠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他需要一把能劈开一切的利斧,哪怕这把斧头会灼伤他自己。
“联系‘暗影’。”他对着角落的阴影低声命令,声音因压抑着极致的疯狂而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不计代价,我要瑞士那边……关于那个孩子的一切。照片,医疗记录,所有能证明的东西。”
“暗影”,一个游走在全球网络灰色地带的幽灵组织。他们是数字世界的顶级掠食者,以完成不可能的任务和绝对的沉默守则而闻名,其收费足以让一个小国的财政部长咋舌。但此刻,陆沉舟的账户里那一长串零,在他眼中,不过是换取真相的廉价筹码。
七十二小时,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当加密邮箱终于弹出一个新邮件的通知时,陆沉舟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那是一个经过三重动态密码保护的压缩文件,每解开一层,都像是在剥开自己血淋淋的期待。
第一层,是几张分辨率并不算高的照片,显然是远程长焦偷拍或从监控录像中截取放大的。背景是苏黎世一个洒满金色阳光的公园,白雪皑皑。一个穿着宝蓝色羽绒服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用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专注地堆着雪人。他的侧脸轮廓清晰得令人心悸——那微微上扬的眼角,那挺直的鼻梁,那抿着嘴唇时倔强的弧度,几乎是陆沉舟幼年照片的完美复刻!
旁边,一个穿着米色长款大衣的女人静静地站着,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陆沉舟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那是苏晚!她微微俯身,似乎在温柔地对孩子说着什么,阳光为她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而另一张照片里,顾景深正将那个孩子高高举过头顶,孩子脸上洋溢着灿烂无忧的笑容,那笑容纯粹得像阿尔卑斯山巅的初雪,却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陆沉舟的心上。
第二层,是一份被部分破译的加密医疗记录摘要。患者姓名:Lu Mingzhe (陆明哲)。出生日期,精确到五年前苏晚“坠海”前的两个月!健康状况一栏写着“良好”,过敏史是空白,血型……Rh阴性AB型,与陆沉舟的血型,完全吻合!
“砰——!”
陆沉舟猛地向后撞在电竞椅的靠背上,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他双手死死抓住桌沿,坚硬的实木边缘硌得他指关节生疼,发出咯咯的脆响。他的眼睛死死地、贪婪地、几乎是绝望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Lu Mingzhe!
他的儿子!他的血脉!真的还活着!
被苏晚和那个男人,像一家三口一样,藏在世界的另一端,幸福地生活着!
狂喜、震惊、被欺骗的巨大愤怒、以及一种如同火山喷发般无法遏制的、要将一切都攥在手心的占有欲,瞬间将他最后的理智焚烧殆尽。他猛地站起身,抓起那几张打印出来的、略显模糊的照片和医疗记录,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冲出了办公室。
半岛酒店总统套房的走廊里,厚重的地毯吸收了大部分声音,却无法掩盖陆沉舟那狂暴的脚步。他无视了闻讯赶来的酒店经理和保安,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那扇象征着阶级与距离的房门,声音在走廊里震荡,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门开了。
苏晚站在门口,她似乎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丝质家居服,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清冷和不悦。当她看清门外状若疯魔的陆沉舟时,那丝不悦瞬间化为冰封三尺的警惕。
“陆沉舟,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不带一丝温度。
陆沉舟一把将手里的照片和纸张狠狠摔在她面前的地毯上,纸张散落一地,像一堆破碎的谎言。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扭曲变形:“苏晚!你这个骗子!你偷走了我的儿子!整整五年!你把他藏起来!和那个野男人一起!”
苏晚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的东西,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升起一种极致的、淬了毒的厌恶和冰冷。她弯下腰,用两根手指优雅地拈起那张医疗记录,轻蔑地看了一眼,然后像丢什么肮脏的垃圾一样,扔回地上。
“非法入侵他人医疗系统,窃取隐私数据。陆沉舟,你真是越来越下作了。”她抬起眼,眼神如淬了毒的冰棱,直刺向他灵魂深处,“另外,请注意你的措辞。这是我的儿子,陆明哲。他的父亲一栏,在法律上是空白。与你,陆沉舟,没有任何关系。”
“DNA不会骗人!”陆沉舟低吼着,上前一步,试图抓住她的手腕,那是一种源于血脉本能的占有冲动,“他是我的种!是陆家唯一的继承人!我要带他回家!你休想再把他藏起来!”
苏晚猛地后退一步,身形如鬼魅般避开了他的触碰,眼神里的厌恶几乎化为实质的利刃:“你敢碰他一下,试试看。我会让你,和你引以为傲的陆氏帝国,付出你无法想象的代价。”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让暴怒中的陆沉舟都感到一股从脊背升起的寒意。
“代价?哈哈哈……”陆沉舟发出近乎癫狂的笑声,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与疯狂,“苏晚,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代价?我会请全世界最好的律师团,我会动用一切力量,我要夺回我的儿子!你等着!”
“滚出去。”苏晚不再看他,直接按下了墙上的呼叫前台按钮,“否则,我立刻报警处理你非法闯入和恶意骚扰的行为。”
保安已经赶了过来,警惕地围住状态明显不对的陆沉舟。陆沉舟死死地盯着苏晚,胸膛剧烈起伏,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最终,在保安“请”离的姿态下,他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不甘,踉跄地离开了酒店,背影萧瑟而可怖。
套房的门“咔哒”一声关上,苏晚强装的镇定瞬间褪去,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立刻反锁房门,手指甚至有些颤抖地拨通了顾景深的加密视频。
屏幕那头,顾景深看到苏晚苍白的脸色,心中猛地一沉。苏晚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里捞出来的。
“他知道了,用了非法手段,拿到了念念的照片和部分医疗记录。”
顾景深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沉声道:“我立刻安排念念转去安全屋,安保等级提到最高。你放心,在瑞士这边,他伸不过手来。”
“不,景深,”苏晚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我们不能只被动防御。他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要承担后果。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一小时后,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陈铭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手里拿着一份来自“戴维斯 & 金”律师事务所的正式函件,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这家律所是全球顶级的“豪门清道夫”,以代理国际顶级富豪和处理跨境复杂诉讼闻名,以手段强硬、战无不胜、能让对手身败名裂而著称。
“陆总……苏晚小姐……不,是Elysia Su女士的律师函。”
陆沉舟一把夺过函件。信纸上印着律所烫金的Logo,每一个字母都像一把锋利的刀。措辞极其严厉,开门见山地列举了他近期非法跟踪、骚扰、以及雇佣黑客组织窃取瑞士公民(指顾景深和苏晚)私人医疗数据的详细证据链——甚至附上了黑客组织的部分通讯记录和转账凭证的副本!这封信函赤裸裸地指控其严重侵犯隐私权,并已涉嫌构成刑事犯罪。
律师函要求他:
1. 立即停止一切针对Elysia Su女士、顾景深先生及陆明哲先生的侵权行为。
2. 在中、瑞两国主流媒体上公开道歉,为期一周。
3. 以书面形式承诺,永不以任何形式接近或试图接触陆明哲(念念)及其法定监护人。
最后是毫不留情的警告:若24小时内未收到正面回应,将立即在瑞士和中国同时提起刑事诉讼和天价民事赔偿诉讼,并向全球媒体公开所有证据,将陆氏集团的丑闻公之于众。
这封律师函像一颗引爆的核弹,在陆氏集团高层内部掀起了惊涛骇浪。几位早已对陆沉舟近期“不务正业”、“情绪失控”颇有微词的董事和元老,联合冲进了他的办公室。
“沉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你现在要把整个陆氏拖下水吗?”
“非法窃取隐私?这是重罪!会严重影响集团声誉和股价!我们股东的利益谁来保障?”
“那个孩子……就算真是你的,也不能用这种自毁长城的手段!你冷静下来!”
面对众人的质问,陆沉舟彻底爆发了。他像一头被围困的困兽,对着劝阻他的人们咆哮,眼神狂乱而偏执:“那是我的儿子!陆家唯一的继承人!我必须要回来!不惜任何代价!你们懂什么!”
他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反而被这股逆反情绪推向了更深的深渊。他开始秘密联系自己的律师团队,准备打一场看似毫无胜算的跨国抚养权官司,甚至授意公关部门研究如何利用媒体,给苏晚扣上“恶意绑架孩子”、“心理状态不稳定”的帽子,企图在舆论上先行绞杀她。
夜色深沉如海。
苏晚站在落地窗前,脚下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那万家灯火却照不亮她眼底那片化不开的寒意。她刚刚和念念通了视频,孩子在那边的安全屋里,由顾景深和最信任的保镖陪着,还很安全,还在天真地问妈妈什么时候打败“大怪兽”回家。
挂断电话,苏晚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决绝。
陆沉舟,你终于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你想用陆家的权势来抢?用那些肮脏卑劣的手段来碰我的念念?
好啊。
那我就先把你和你引以为傲的陆家,一起拖进地狱!让你亲口尝尝,什么是真正的代价!
她拿起一部外观普通、内部却搭载了军用级加密芯片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深埋在记忆中的号码。她的语气冷静得可怕,如同在下达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指令:
“启动‘斩首’计划第一阶段。我要陆氏海外三大核心项目的所有内部评估报告、财务漏洞、以及……他们与当地官员‘沟通’的所有记录。一周内,放到我桌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毫无感情的、如同机器合成般的声音:“明白。”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繁华,车水马龙,人间烟火。但一场旨在彻底摧毁一个商业帝国的风暴,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苏晚的眼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温情与留恋,只剩下复仇女王冰冷的、足以燃尽一切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