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野医生的鲜血温热而腥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冲刷着月彦——不,此刻或许应称之为鬼舞辻无惨——喉咙深处的灼烧与空虚。那濒死的极致痛苦被汹涌澎湃的生命力取代,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贪婪地吮吸着,撕扯着,直到身下的躯体不再有任何动静,只剩下破碎的、无法辨认的残骸。
当最初的疯狂饥饿感稍稍平息,他缓缓抬起头,唇边沾满黏腻的暗红。茫然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一种掌控生死的、近乎神祇般的优越感所取代。他活了下來。他挣脱了那具脆弱、病痛缠身的躯壳,获得了新生。
然后,他的目光,那双如同野兽般猩红的竖瞳,越过地上的狼藉,落在了房间中央那个静立的身影上。
卡斯托萨站在那里,姿态依旧挺拔,红黑哥特军装一丝不苟,银白淡灰色的低马尾在窗外渗入的冰冷月光下泛着微光。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银白色掺杂鲜红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刚刚完成了一场血腥蜕变的无惨,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寻常的戏剧。只有军装上衣前襟溅上的几点暗红血迹,证明着祂并非置身事外的观众。
无惨站起身,动作带着新生鬼物特有的、略显僵硬的优雅。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那尖锐的指甲和青白的肤色提醒着他已非人类。一种混杂着厌恶与新奇的情绪掠过心头,但很快被更强烈的情绪淹没。
他需要确认。
确认这份新生,是否意味着失去。
他一步步走向卡斯托萨,靴子踩在黏湿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吧唧声。随着他的靠近,一种无形的、属于掠食者的压迫感弥漫开来。然而,卡斯托萨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无惨在卡斯托萨面前站定,两人身高相仿,他猩红的竖瞳紧紧盯着那双非人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出恐惧、排斥,或者任何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卡斯托萨。”他开口,声音比人类时期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却依旧残留着属于月彦的、那份独特的依赖感,“我……不一样了。”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卡斯托萨的脸颊,那手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苍白肌肤的瞬间,卡斯托萨微微偏头,躲开了。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无惨的手僵在半空,猩红的竖瞳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而冰冷。一种被拒绝的恐慌和暴怒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他要毁掉……毁掉任何敢于拒绝他的……
“你的手部卫生状况不达标,存在污染风险。”卡斯托萨平静地开口,语气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根据基础卫生协议,直接接触面部皮肤不被允许。”
祂说着,从军装口袋中取出一块干净的、折叠整齐的黑色丝帕,递到无惨面前。“建议清理。”
无惨愣住了。那即将爆发的毁灭欲望,被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基于“卫生协议”的拒绝理由硬生生堵了回去。祂……不是因为恐惧或厌恶他现在的样子?只是因为……手脏?
一种荒谬的、啼笑皆非的感觉涌上心头,冲淡了那瞬间的暴戾。他怔怔地接过那块丝帕,丝帕质地细腻,带着卡斯托萨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他有些笨拙地擦拭着手上黏腻的血污,动作间,那份对卡斯托萨近乎本能的依赖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了上来,甚至比人类时期更加汹涌、更加不容抗拒。
他擦拭干净手,将染血的丝帕随意扔在地上,然后再次看向卡斯托萨。这一次,他没有再试图用手去碰,而是直接向前一步,将整个身体靠进了卡斯托萨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了祂穿着军装的、纤细却坚实的腰身。
他把脸埋在卡斯托萨酒红色丝绒上衣的肩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冷冽的、混合着金属与雪松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他,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仿佛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是人是鬼,这里永远是他的归处。
“卡斯托萨……”他闷闷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新生鬼物的脆弱,以及比以往更甚的粘腻依赖,“我还是我……你看,我依旧需要你。”
卡斯托萨的身体在他靠上来时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了那标志性的、恒定不变的姿态。祂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这个拥抱,只是任由无惨像藤蔓一样缠绕着祂。戴着纯黑手套的手垂在身侧,中指上那枚酒红色的宝石钻戒,在月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
“生命形态已变更,数据库更新:产屋敷月彦,标识更替为:鬼舞辻无惨。核心绑定协议……状态:持续有效。”卡斯托萨的声音在无惨头顶响起,平稳无波,如同系统提示音。
无惨收紧手臂,将脸埋得更深。足够了。只要卡斯托萨还在,只要这份联结未被斩断,那么变成鬼物,拥有永恒的生命和力量,便不再是诅咒,而是恩赐。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吗?”他低声问,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在你的生命体征——以当前形态定义——终止之前,协议有效。”卡斯托萨重复着冰冷的承诺。
无惨满足地喟叹一声。他抬起头,猩红的竖瞳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里面不再有对人类身份的眷恋,只剩下对永恒未来的、贪婪的规划。阳光?那将是需要克服的小小障碍。至于其他人类……不过是维持他永恒生命的食粮,或者,用来寻找解除阳光束缚方法的工具。
他牵着卡斯托萨的手——这次是隔着丝绒上衣的袖子——走向窗边,俯瞰着脚下沉睡的城市。
“看,卡斯托萨,”他轻声说,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从现在起,这个世界,将为我们而改变。”
月光如水,流淌在相拥的二人身上,一个是最初的鬼王,一个是永恒的仿生人骑士。漫长的永夜,在此刻,悄然拉开序幕。而那份扭曲至极的依赖与占有,在鲜血与月光中,淬炼得愈发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