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的噩梦

我已经把我的安全屋改造成了一个极客天堂与垃圾场的混合体。

服务器机柜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我这个巢穴的心跳。

而散落各处的能量棒包装和空咖啡罐则是它不拘一格的装饰。

空气中弥漫着我最熟悉的“信息燃料”味道。

咖啡因和一点点显卡散热的焦香。

朗姆那边似乎还在评估我这件新工具的危险等级，分配过来的任务都透着一股“新手村”的气息：检查防火墙，清理聊天记录，伪造些不痛不痒的网络痕迹。

我像个模范员工一样按时完成。

但骨子里那个“乐子人”却在疯狂叫嚣。

于是，在工作之余，我决定给这潭死水般的组织生活，投入几颗我自己特制的“石子”。

首先遭殃的是伏特加。

我实在无法忍受他那个用了十年没换过的、默认背景是蓝天草原的登录界面。

某个他出外勤的下午，我悄无声息地黑进了他的终端，将他的桌面背景替换成了一张高清的、正在wink的乔巴图片，并将系统所有提示音换成了皮卡丘的“皮卡皮卡~”。

第二天，组织内部通讯的某个非加密频道里，爆发出伏特加气急败坏的咆哮：“怎么回事？！老子的电脑中病毒了？！后勤组！后勤组的人呢？！”

我捧着咖啡，看着监控画面里他对着粉红色的Hello Kitty登录界面那手足无措的样子，笑得差点呛到。

后勤组的技术人员被他催得鸡飞狗跳，扫描了三天三夜，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系统偶发性bug”，建议他“重启试试”。

琴酒对此的评价是一个冰冷的眼神，和一句：“废物。”

这让我心情愉悦了一整天。

我的恶作剧并未止步。

我发现组织内部的任务派发系统极其呆板，于是，我写了个小小的脚本，让所有派发给琴酒的任务标题，都会在末尾自动加上一个随机的颜文字，例如“^_^”或“（。・∀・）”。

可以想象，当琴酒看到“清除目标 - 码头仓库 ^_^”或者“审讯叛徒 - 三号安全屋（。・∀・）”时，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虽然他从未就此发表过任何评论。

但伏特加私下透露，那几天大哥捏碎杯子的频率显著上升了。

用代码给这些危险的同事们制造一点不痛不痒的麻烦，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还保留着那么一点点的“主动权”。

直到那个任务的出现，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所有的玩笑心情。

【任务编号：739】

【内容：清理“米花中央医院-地下车库B区-监控录像及相关系统日志”，时间范围：昨日20:00-22:00。执行人：基安蒂。】

【备注：彻底清理，无需备份。】

“基安蒂”。那个享受杀戮快感的狙击手。

“清理”。沾满血污的词汇。

我的笑容消失了。

手指放在那个印着幽灵笑脸的键帽上，却感觉不到丝毫乐趣。

按照流程，这很简单。

接入，删除，覆盖。三十秒就能结束。

但鬼使神差地，我没有立刻执行。

我调取了那个时间段，医院周边所有公共摄像头的画面。

黑色的轿车，慌张逃离的白大褂，从容离去的基安蒂……无声的影像串联起一个冰冷的故事。

我查了那个医生，井上。

一场医疗事故，牵扯到组织想要吞并的产业。

胃里开始翻搅。

这不是数据，不是玩笑。

这是一条命。

而我，要成为抹去他最后存在痕迹的帮凶。

“乐子人”的面具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轻薄可笑。

我深吸一口气，敲下了删除命令。

看着进度条移动，我感觉自己在亲手埋葬什么。

之前那种游刃有余的错觉，随着数据被擦除而一同消散。

伏特加的窘迫，琴酒的隐怒，此刻都失去了趣味，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名为“同谋”的负罪感，黏在我的指尖。

任务完成提示跳出。

我关掉界面，目光落在旁边另一块屏幕上，那里还运行着我刚写好的、准备把琴酒保时捷车载导航语音换成动漫女声的小程序。

沉默了几秒，我移动鼠标，将它拖进了名为【暂停娱乐】的文件夹。

房间里只剩下机器的嗡鸣。

我端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