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选择

第八章：女皇的抉择 - 冰冷的生存算术

　　视角一：李慕婉 - 王座前的天平

　　传承记忆中的血海深仇与历史重担，尚未完全消化，现实的生存危机已如同冰冷的绞索，套在了整个虫族的脖颈上，也套在了李慕婉的心上。

　　她独自坐在王座室，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宽大的王座里，那双承载了太多信息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精神网络中，那股因为资源短缺而引发的恐慌、躁动乃至隐隐升腾的暴戾气息，越来越清晰。她甚至能“听”到一些边缘巢穴区域，已经开始传来低沉的、充满威胁感的嘶鸣——那是内部清理程序启动的前兆。

　　一边，是亿万虫族单位鲜活的生命，是它们毫无保留传递来的依赖与信仰。

　　让她亲自下令，或者哪怕只是默许它们自相残杀，清除掉所谓的“老弱病残”……这与她内心最基本的道德底线相悖。她曾是李慕婉，一个渴望唯一、珍视情感的修士，而非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另一边，是冰冷无情的现实。资源有限，族群要延续，就必须做出取舍。这是虫族文明在无数次生死存亡关头验证过的、最有效也最残酷的生存法则。

　　如果放任内耗，最终活下来的必然是少数最强壮、最凶狠的个体，整个族群力量大损，若此时外敌来袭，结局依旧是灭亡。

　　而如果由她来主导这场“清理”，至少可以最大程度地保留族群的精华和未来的有生力量。

　　她的犹豫和痛苦，如同涟漪般在精神网络中扩散，虽然微弱，却无法瞒过那五位与她意识连接最紧密的护卫将军。

　　场景一：护卫的谏言

　　五道身影无声地出现在王座室入口，他们感受到了女皇内心的剧烈波动。

　　戮戈·卡萨斯第一个上前，他钢铁般的身躯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直接：“吾皇，您在犹豫。但生存无需犹豫。弱肉强食，本就是宇宙铁律。那些孱弱的个体，消耗着本就不多的资源，却无法为族群做出同等贡献。它们的牺牲，是为了让更强大的战士活下去，是为了让您的意志得以延续。这是荣耀，而非耻辱。” 他的话语赤裸而残酷，却代表着虫族最主流的认知。

　　暗翼·泽拉图如同幽灵般站在阴影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理性：“卡萨斯所言虽然直接，却是事实。吾皇，您的仁慈是族群未曾有过的光芒，但在生存面前，它……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人类不会因我们的仁慈而停止扩张，敌人不会因我们的弱小而心生怜悯。”

　　坚壁·莫格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厚重的身躯挡在门口，用行动表示无论女皇做出何种决定，他都将是最坚固的盾牌。

　　炎骸·凯因斯周身缭绕着躁动的热浪，他舔了嘴唇，眼中闪烁着对“清理”行动本能的渴望，但最终还是压抑着说道：“吾皇，下令吧。拖延下去，只会让混乱消耗更多的力量。”

　　最后，是灵语·瑟恩。他缓缓走到王座前，单膝跪下，仰头看着李慕婉那充满挣扎的小脸，紫色的复眼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近乎怜悯的情绪。他的声音最是柔和，却也最是锥心：“吾皇，我们明白您的不忍。您看到了每一个个体的价值。但…请看看这整个族群。若不舍弃少数，失去的，将是全部。这份抉择的重量，历代女皇都曾背负。这不是残忍，这是…责任。”

　　场景二：无声的审判

　　五位护卫的话，像五把重锤，敲打着李慕婉的内心。她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至少在虫族的世界里，在目前这绝境之下，这是唯一理性的选择。

　　中立？放任？那不过是自欺欺人。不作为，本身就是一种选择，一种将抉择权交给混乱和本能的选择，其结果可能更加惨烈和不可控。

　　她缓缓地从王座上站起，幼小的身体因为内心的激荡而微微颤抖。她走到那面光滑的生物水晶壁前，看着镜中自己那带着非人特征、却有着人类灵魂的倒影。

　　额前的触角无力地垂落，透明的翅膀也紧紧收拢。

　　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巢穴中弥漫的绝望与沉重一同吸入肺中。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挣扎、痛苦、犹豫，都被强行压下，凝固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海。

　　她连接上精神网络，意识瞬间覆盖了整个族群。她能感受到每一个单位的“状态”：那些强壮的、潜力巨大的单位，以及那些因为先天不足、或在以往战斗中受损、或仅仅是因为年老而效率低下的单位。

　　她的意志，如同最精密的天平，开始进行一场冰冷而残酷的“生存算术”。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具体的指令。

　　她只是，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松开了对那些被标记为“低效”、“冗余”单位的精神维系。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断了连接着它们的生命线。

　　刹那间——

　　精神网络中，恐慌的浪潮达到了顶峰，随即又被无数道骤然升起的、为了生存而战的暴戾意念所淹没！遥远的巢穴通道中，传来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嘶吼、甲壳碎裂声、能量爆鸣声！

　　那不是战争，是一场发生在族群内部的、血腥的自我清洗。

　　李慕婉站在原地，小小的身体僵硬如铁。她能清晰地“看到”、“听到”、“感受到”每一个被放弃的单位的消亡，它们的痛苦、不甘、以及最后时刻传递来的、对女皇意志的不解与绝望，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刺穿她的灵魂。

　　她甚至能感觉到，一股精纯而原始的生命能量，正从那些消亡的个体中被抽取，汇入巢穴的能量循环，滋养着那些被保留下来的、更强大的单位。

　　以同族的尸骨，作为延续文明的养料。

　　一滴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液体，从她眼角滑落，还未滴下，便已蒸发在空气中。

　　她身后的五位护卫，同时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

　　他们知道，他们的女皇，在这一刻，真正地背负起了文明存续的十字架。她做出了最符合虫族利益的选择，也亲手在自己那颗曾属于人类的心上，刻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记录。” 李慕婉的声音响起，冰冷，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自今日起，资源配给向战斗单位与科研单位倾斜，孵化序列优先保障高阶兵种。所有资源采集部队，扩大侦查范围，寻找一切可能…包括，靠近人类疆域的…高风险区域。”

　　她的目光，穿透巢穴的壁垒，望向那片星光璀璨、却危机四伏的宇宙。

　　内心的仁慈被强行冰封，生存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和平的幻想，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为了生存，虫族必须再次露出獠牙。

　　而目标，很可能，就是那资源丰沛的人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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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