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时，晟婉婷已经醒了。她轻轻挪开林琴搭在她腰间的手臂——昨晚林琴因为伤口疼痛，几次在睡梦中惊醒，最后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她怀里才安稳睡去。
晟婉婷轻手轻脚地下床，给林琴留了张字条："去医院看妈妈，中午回来。记得吃药。"字迹工整得像是要用这种形式维持一丝正常感。
医院的走廊永远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晟婉婷推开母亲病房的门，发现刘医生正在查房。
"情况稳定多了。"刘医生合上病历本，"药物调整起了作用。如果继续保持，下周可以考虑出院。"
母亲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安静地望着窗外。阳光给她瘦削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看起来几乎有种神圣感。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眼神比往日清明许多。
"婷婷。"母亲轻声唤道，这是她发病以来第一次准确认出女儿。
晟婉婷的眼眶瞬间湿润，快步走过去握住母亲的手："妈，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母亲的声音轻柔但连贯，"刘医生说我很配合治疗。"她顿了顿，眉头微蹙，"那个...和你一起的女孩呢？"
晟婉婷心跳漏了一拍："林琴？她...今天有事没来。"
母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晟婉婷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感到一丝失落——她多希望能光明正大地告诉母亲，林琴对她有多重要。
帮母亲梳洗完，晟婉婷看了看时间——九点半，校长应该到办公室了。她吻了吻母亲的脸颊："妈，我中午再来陪你。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走出医院，晟婉婷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教育局的举报热线。电话那头的女声礼貌而专业，记录了她反映的情况。
"我们会调查的，但通常这类投诉需要书面证据。"工作人员说。
"我有证据。"晟婉婷的声音比她想象的更坚定，"电子版和纸质版都有。"
挂断电话，她深吸一口气，朝学校走去。校园里，学生们正赶着上第二节课。晟婉婷径直走向行政楼，心跳随着每一步加快。校长办公室的门关着，她抬手敲门，指节与木门相碰的声音像是放大了十倍。
"进来。"
校长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窗外是操场全景。校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到晟婉婷时明显愣了一下。
"晟同学？有事吗？"
晟婉婷关上门，站在办公桌前，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但声音平稳得出奇："关于昨天的处分，我有新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校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证据？"
晟婉婷从书包里取出U盘和一份打印文件："这是李强承认陷害我的录音，以及..."她故意停顿，"您和李强父亲近两年的资金往来记录。"
校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伸手要拿文件，晟婉婷却后退一步。
"我已经向教育局提交了副本。"这其实是谎话，但她赌校长不敢冒险，"还有李强绑架殴打林琴的证据。"
"绑架？殴打？"校长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这...这太荒谬了！"
"便利店后巷有监控，警方很容易查证。"晟婉婷继续施压，"还有，昨天班费'失而复得'的真相，教务处完整的监控应该能说明问题。"
校长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摘下眼镜，用领带擦了擦："晟同学，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误会就是，"晟婉婷直视校长的眼睛，"您为了讨好赞助商，纵容他的子女校园霸凌，甚至不惜冤枉无辜学生。"
办公室陷入死寂。校长盯着桌上的文件，像是在权衡利弊。最终，他长叹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撤销对我的处分。公开澄清班费事件。保证李娜和李强不再骚扰我和林琴。"晟婉婷一字一句地说，"否则这些证据会出现在教育局调查组和本地媒体的桌上。"
校长的眼神变得锐利："你在威胁我？"
"不，"晟婉婷平静地回答，"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真相总会大白。"
走出校长办公室，晟婉婷的双腿才开始发抖。她在走廊长椅上坐下，深呼吸几次才平复了心跳。手机震动起来，是林琴的短信：
『你去哪了？药吃了，别担心。我去学校查监控，教务处见。』
晟婉婷倒抽一口冷气——林琴居然带着伤去学校了！她赶紧回复：『别冒险！我已经见过校长了。』
没有回复。晟婉婷匆忙赶往教务处，心里祈祷林琴别做傻事。
教务处所在的行政楼侧翼静悄悄的，大部分老师都在上课。晟婉婷刚转过拐角，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琴从教务处冲出来，脸色苍白，手里攥着一个移动硬盘。
"林琴！"
林琴看见她，眼睛一亮，随即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快走！有人来了！"
她们刚跑到楼梯口，教务处门就被推开，教务主任的声音在身后炸响："站住！那是学校财产！"
林琴把硬盘塞给晟婉婷："你先走！我拖住他！"
"不行！"晟婉婷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一起跑！"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教务主任的怒吼在身后回荡。冲出行政楼，她们钻进最近的教学楼，躲进一楼的音乐教室。晟婉婷锁上门，两人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你疯了吗？"晟婉婷压低声音，"带着伤做这种事！"
林琴却笑了，举起硬盘："值得。这里面有班费丢失当天的完整监控，能证明是李娜栽赃你。"
晟婉婷接过硬盘，突然注意到林琴的嘴角又渗出血丝——伤口因为剧烈运动裂开了。她的心猛地揪紧，伸手轻轻擦去那抹鲜红。
"笨蛋..."她的声音哽咽了，"要是被抓住，你会被开除的..."
林琴抓住她的手腕，眼神灼热："那又怎样？你比学位重要多了。"
这句话击碎了晟婉婷最后的克制。她扑进林琴怀里，紧紧抱住她，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林琴的身体温暖而坚实，心跳声透过胸腔传来，快而有力。
"我去见校长了。"晟婉婷闷在林琴肩头说，"威胁他要公开他和李强父亲的交易记录。"
林琴惊讶地拉开一点距离："你自己去的？"
晟婉婷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后怕，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我...我好害怕...如果他不买账怎么办...如果你真的被开除怎么办..."
林琴捧起她的脸，拇指擦去她的泪水："但你做到了。你面对了校长，还威胁了他。"她的眼中满是骄傲，"那个只会低头忍让的晟婉婷去哪了？"
晟婉婷破涕为笑："她遇见了一个教她反抗的笨蛋。"
她们的额头相抵，呼吸交融。晟婉婷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的宁静与安全。无论外面有多少风暴，至少在这里，她们拥有彼此。
"接下来怎么办？"林琴轻声问。
晟婉婷睁开眼，眼神坚定："我们去教育局，提交所有证据。不只是为了我们，也为了其他可能被欺负的学生。"
林琴的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变成赞赏："好。"
她们悄悄离开音乐教室，避开主要通道，从侧门溜出学校。在去教育局的公交车上，林琴疲倦地靠在晟婉婷肩头，伤口隐隐作痛。
"休息一会儿吧。"晟婉婷轻声说，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短发，"到了我叫你。"
林琴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睡着了。晟婉婷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万千。一个月前，她还是那个逆来顺受的"精神病女儿"；现在，她却在为正义而战。这一切的改变，都始于那个废弃工地里的相遇。
教育局的接待员看到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走进来，起初不以为意。当晟婉婷平静地陈述完所有情况并出示证据时，接待员的表情从漫不经心变成了严肃。
"这些是很严重的指控。"她推了推眼镜，"我需要请纪检组的同事来和你们谈。"
等待期间，林琴悄悄握住晟婉婷的手："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已经赢了。"
晟婉婷回握她的手，明白她的意思——她们不再是被动承受欺凌的弱者，而是敢于直面不公的战士。
与纪检组长的谈话持续了近两小时。他们详细记录了所有情况，收下了U盘和硬盘的副本，并承诺会立即展开调查。
走出教育局大楼时，夕阳已经西沉。林琴突然拉住晟婉婷："看。"
教育局门口的电子公告栏上，滚动播放着最新通知：《关于开展全市校园欺凌专项整治行动的通知》。
"巧合？"林琴挑眉。
晟婉婷微笑："也许是天意。"
她们牵着手走向公交站，影子在夕阳下融为一体。无论明天迎接她们的是什么，至少今天，她们为正义而战，并且——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牵起彼此的手。
回到医院接母亲时，晟婉婷惊讶地发现母亲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刘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母亲的表情平静，"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就行。"
晟婉婷看了看林琴，后者微微点头，表示愿意一起照顾。办理出院手续时，母亲突然问："那个女孩...林琴，是吗？她会和我们一起住？"
晟婉婷的手一抖，差点掉下签字笔："...是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母亲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等待的林琴："她看起来...很可靠。"
就这些，没有质疑，没有反对。晟婉婷的眼眶又湿润了——这是母亲能给的最大程度的认可和祝福。
三人一起回到家，晟婉婷忙着安顿母亲，林琴则去厨房准备晚餐。当晟婉婷走进厨房想帮忙时，看到林琴正笨拙地切着西红柿，手法生涩却认真。窗外的最后一缕阳光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美得令人心碎。
"需要帮忙吗？"晟婉婷轻声问。
林琴回头，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嗯。"
她们肩并肩站在狭小的厨房里，一个切菜，一个煮汤，偶尔手臂相触，交换一个微笑。母亲在客厅看电视，新闻正在报道教育局新出台的反校园欺凌政策。
这一刻，晟婉婷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无论前路如何，她们已经赢得了最重要的胜利——彼此，和一个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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