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言的车停在市中心那栋顶层公寓楼下。苏染抱着自己寥寥无几的行李，跟着她走进电梯，看着数字不断跳动，感觉自己正被带入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公寓内部一如沈墨言本人，极简，冷峻，秩序井然。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仿佛将整个世界的繁华都踩在脚下。
沈墨言“那是你的房间。”沈墨言指着一间客房
沈墨言“里面有基本的生活用品。明天早晨六点，我要在餐厅看到你。这是第一条规矩——守时。”
苏染默默走进房间。房间很干净，床单崭新，书桌上甚至摆放着全新的素描本和一套昂贵的画笔。这一切都很好，好得让她不安。
清晨五点五十分，生物钟让苏染准时醒来。
身后的钝痛感比闹铃更有效地驱散了睡意，提醒着她身处何方，身负何种“契约”。
她挣扎着爬起来，房间里是沈墨言为她准备的崭新衣物，风格简约，质地精良，却让她感觉像套上了一层不属于自己的外壳。
五点五十九分，她站在了餐厅门口，心跳如擂鼓。
沈墨言已经端坐在那里。晨光熹微，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她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里。她穿着简单的白色丝质衬衫，纽扣严谨地扣到领口，正低头阅读一份建筑设计草图，手边的黑咖啡散发着苦涩的醇香。整个场景安静、有序，像一幅精心构图的静物画。
苏染的闯入，像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
沈墨言抬眸，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她，最终落在她略显凌乱的发梢上。
沈墨言“时间观念，有进步。”她的声音清冷，听不出赞许，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苏染默默走到餐桌另一头坐下。早餐是严格按照营养学搭配的：水煮蛋，全麦吐司，牛油果，一小份沙拉，还有一杯温牛奶。一份打印细致的《日程管理与行为规范》放在她手边。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时间表，从清晨六点到晚上十点半，每一分钟都被赋予了任务，苏染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束缚感。她习惯了随性而至，熬夜创作，白天补觉，这份规划像一座精密牢笼。
苏染“这……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要规定吗？”她忍不住小声抗议，带着艺术家天生的散漫。
沈墨言放下草图，看向她，眼神里没有不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沈墨言“规划是为了高效，而非禁锢。自由，源于对时间的绝对掌控。如果你连最基本的自律都做不到，谈何掌控你的画笔和人生？”
她的话语像冰冷的雨滴，敲打在苏染心上，让她无法反驳。她闷头开始吃东西，味同嚼蜡。
七点整，书房。
苏染抱着自己的素描本和几幅近期创作的油画小稿，站在那张宽大的乌木书桌前，心情比上刑场还要沉重。
沈墨言翻阅的速度很快，她的点评专业而犀利，直指核心。色彩关系、构图张力、笔触情绪……她似乎能透过画面，看到作画者当时的心境。
当翻到一幅以“城市边缘”为题的作业时，她的手指停住了。画面上是扭曲的钢筋水泥和暗淡的霓虹，充满了压抑和不安定的因素。而在一个角落，描绘一堆废弃杂物时，苏染明显用了取巧的、敷衍的笔法，破坏了画面的整体感。
沈墨言“这里，”沈墨言的指尖点在那片敷衍的角落，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力
沈墨言“为什么这么处理？”
苏染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想找借口
苏染“那天……颜料不太够了，而且我觉得那片细节不重要……”
沈墨言“不重要？”沈墨言抬起眼，目光如冰锥，直直刺入苏染眼中
沈墨言“你的每一笔，都在定义你的世界。敷衍一处，便是对你整个世界的背叛。我给你的契约，第一条是什么？”
苏染“……绝对诚实。”苏染的声音低了下去，脸颊发烫。在沈墨言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目光下，她所有的小聪明都无所遁形。
沈墨言“包括对你自己的诚实。”沈墨言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沈墨言“告诉我，画这里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是专注于创作，还是想着尽快结束，去做什么别的事？”
苏染攥紧了手指，指甲陷进掌心。她无法再欺骗，也无法欺骗这样一个仿佛能看穿她所有谎言的人。
苏染“我……我当时很烦躁，觉得画不下去了，就想……随便糊弄过去……”
沈墨言“承认它。”沈墨言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染“我错了……我不该敷衍……”苏染的声音带着哽咽，屈辱感和被看穿的羞愧让她抬不起头。
沈墨言静静地看着她几秒，然后，拉开了那个熟悉的抽屉。
那把深色的檀木戒尺再次出现在苏染眼前，她的呼吸瞬间窒住，昨晚的疼痛记忆汹涌而来。
沈墨言“学业敷衍，是对你天赋的亵渎。态度不端，是对契约的轻视。试图狡辩，是对‘诚实’原则的背叛。”沈墨言的宣判冷静而清晰
沈墨言“伸手，左手。”
左手！苏染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哀求。她是画画的！她的手……
苏染“不……墨言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打别的地方，求求你……”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沈墨言“你的手，是用来创造美的，不是用来敷衍和欺骗的。”沈墨言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深邃
沈墨言“正因为重要，才要让你记住，哪些错误足以毁掉它赖以生存的根基。伸手。”
那冰冷的、毫无转圜余地的命令，击碎了苏染最后的侥幸。巨大的委屈和恐惧让她浑身发抖，眼泪大颗滚落。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摊开掌心。这双本该握住画笔，挥洒才华的手，此刻却要迎接严厉的惩罚。
戒尺扬起，带着令人心悸的风声，精准地抽打在柔嫩的掌心上。
“啊——！”尖锐到极致的疼痛瞬间炸开，苏染痛呼出声，整个人都蜷缩了一下。掌心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一道清晰的尺痕火辣辣地灼烧着她的神经。
沈墨言“第一下，罚你敷衍学业，辜负天赋。”
“啪！”
沈墨言“第二下，罚你态度不端，轻视规则。”
“啪！”
沈墨言“第三下，罚你欺人自欺，背离诚实。”
三下，一下接着一下，没有丝毫间隙，力道沉稳而坚决。苏染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左手掌心像是被烙铁烫过，剧痛让她呜咽不止，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紧紧咬着下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才没有让自己哭喊得更加狼狈。
沈墨言放下了戒尺。书房里只剩下苏染压抑的啜泣声。
她看着女孩红肿不堪的左手和布满泪痕的脸，冷峻的眉眼间，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情绪。她转身，从书柜下方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小医药箱，打开，里面药品齐全。
她取出一管专治跌打损伤的凝胶，语气依旧平淡
沈墨言“过来。”
苏染哽咽着，挪动脚步。
沈墨言拉过她受伤的左手，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仔细地将冰凉的凝胶涂抹在红肿的尺痕上。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与那火辣的疼痛形成奇异的对比。
沈墨言“疼痛是为了让你记住。”她一边涂抹，一边开口，声音低沉了些许
沈墨言“你的才华是荆棘，肆意生长只会伤己伤人。我需要用规矩，为你修剪枝杈，让你知道该往哪里生长，才能最终绽放出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花朵。”
苏染抬着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墨言。她依旧冷着脸，但那双总是结冰的眼眸里，此刻似乎映着窗外的晨光，有了些许温度。那专注于她伤处的眼神，里面没有怜悯，却有一种……沉甸甸的、让她心头微颤的东西。
是责任吗？还是……别的什么？
药膏的清凉缓解了部分灼痛，但掌心依旧一跳一跳地疼。然而，比疼痛更清晰的，是沈墨言的话语，和她此刻沉默却细致的动作。
这个早晨，严格的规矩、严厉的惩戒、冰冷的药膏，以及那难以言喻的、隐藏在极致严厉之下的极致关怀，共同在苏染混沌的世界里，刻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
它不仅印在掌心，更烙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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