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好几天,我都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按时上课,按时去食堂吃饭,按时去图书馆自习。但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在机械地进行。饭菜吃在嘴里,尝不出任何味道;书本翻开在眼前,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不认识的符号。
林晓带回来的黄焖鸡米饭,我只是用筷子拨拉了两下就再也吃不下去。她买来的杨枝甘露,被我放在桌角,直到杯壁上的水珠都干涸了,我也没碰一下。
晚上,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那个下午的场景。他揉她头发时温柔的弧度,他看她时眼里盛满的笑意。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烧红的针,扎进我的心脏。
我甚至开始嫉妒,嫉妒那个女生可以那么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对他笑。而我,连跟他多说一句话都需要鼓起全部的勇气。
桌上那瓶矿泉水,我再也不去看了。它从一个甜蜜的纪念品,变成了一个讽刺的笑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那份所谓的“特殊”,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的一场幻觉。
“苏念,你到底怎么了?”
周三晚上,林晓终于忍不住了。她把我从书本前拉起来,强迫我看着她。
“你别跟我说没事。你这几天跟个游魂一样,吃饭吃两口,说话说半句,上课魂都飞到外太空去了。你再这样下去,就不是脚崴了,是人要废了!”她的语气很急,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我真的没事,”我避开她的视线,想挣开她的手,“就是……最近有点累。”
“累?”林晓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让我逃开,“是因为那天看到的事,对不对?因为陆屿和他身边的那个女生,对不对?”
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我再也伪装不下去,积压了几天的委屈和难过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防线。我的眼眶一热,视线迅速模糊,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我不想哭的,尤其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哭,这显得我既可悲又可笑。可我控制不住。
“哎,你别哭啊!”林晓瞬间慌了手脚,她手忙脚乱地抽了纸巾给我,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把我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哭什么呀,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憋在心里算怎么回事。”
我趴在她的肩膀上,把脸埋在她温暖的颈窝里,终于放声大哭。那些说不出口的自卑、委屈、失落和嫉妒,全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领。
“我看到他们了……他……他对那个女生笑,还揉她的头……”我抽抽噎噎地,话说得断断续续,“她那么好看,那么活泼……他们站在一起,特别特别好……我……我算什么啊……”
我只是一个在山脚下哭泣的陌生人,一个体力不支的拖油瓶,一个连喝杯酒都需要他解围的麻烦精。我凭什么会以为,他会对我有什么不一样?
“就因为这个?”林晓听完我的哭诉,非但没有安慰我,反而松开我,捧着我的脸,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苏念,你是不是傻?你亲眼看到他们接吻了?还是亲耳听到陆屿说‘这是我女朋友’了?都没有吧!”
我被她问得一愣,抽噎着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林晓用纸巾胡乱地帮我擦干脸上的泪痕,斩钉截铁地说,“没准儿那是他亲戚呢?表妹?堂妹?邻居家的小妹妹?帮妹妹提个行李,揉揉头,这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林晓打断我,“这件事,你不能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得去搞清楚!你不敢问,我去问!”
她站起身,在宿舍里来回踱了两步,然后猛地一拍手,脸上露出了那种我熟悉的、要去干一番大事业的决绝表情。
“我现在就给陈阳发微信!不,我直接去找他!我就不信,从他嘴里撬不出那个女生的真实身份!”
林晓风风火火地撂下那句“我去问”,便抓起桌上的手机和钥匙,像一支出膛的炮弹,砰地一声带上门就冲了出去。宿舍里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我还没停住的、细微的抽噎声,和她离去时带起的、还在空气中打旋的微风。
我呆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攥着被眼泪浸湿的纸巾。林晓的果决和行动力像一剂强心针,暂时止住了我下坠的情绪,却又把我抛进了一个更深、更焦灼的等待的漩涡。她能问出什么来?如果那个女孩真的就是陆屿的女朋友,那林晓这一去,不过是把我的妄想和猜测,变成一个盖了章的、血淋淋的事实。
我不敢想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像在砂纸上摩擦。我一会儿站起来,在狭小的宿舍里一瘸一拐地踱步,一会儿又坐下,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条消息。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路灯亮起,将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拉扯成奇怪的形状。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当宿舍门锁再次发出“咔哒”一声时,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进来的不是林晓,而是隔壁床的室友。她看了我一眼,奇怪地问:“苏念?你怎么不开灯啊?”
我这才发现,整个房间都沉浸在黑暗里。
就在我胡思乱想,觉得林晓是不是碰壁了,或者正和陈阳吵起来了的时候,手机屏幕终于亮了。是林晓发来的微信,不是文字,而是一段十五秒的短视频。
视频的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室外的篮球场,能听到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和男生们的呼喝声。镜头晃得厉害,对准了一个穿着篮球背心、满头是汗的男生。是陈阳。
他正仰头喝着一瓶水,喉结滚动。林晓的声音在镜头外响起,气势汹汹:“陈阳!我问你,上周日下午,跟陆屿在一起的那个穿碎花裙子、拉粉色行李箱的长卷发女生,是谁?”
陈阳喝完水,用手背抹了把嘴,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痞里痞气的笑容。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懒洋洋地反问:“哟,林晓大记者,查户口呢?这可是我们社长的私人情报,价值千金,你打算拿什么换?”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