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与天涯

咫尺与天涯

运动会带来的涟漪尚未完全平息，高二学年便在各种竞赛和日益沉重的课业中走向尾声。文理分科，这个现实的问题，如同一条无形的鸿沟，横亘在许多人的未来之间，也包括他们。

马嘉祺毫无悬念地选择了理科重点班。而理科成绩平平，更偏爱历史和文学的林晓糖，在老师和母亲的分析建议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填报了文科。

填报志愿那天，教室里弥漫着一种离别的预演感。林晓糖拿着志愿表，手指微微颤抖。她偷偷看向旁边的马嘉祺，他正垂眸专注地填写，侧脸冷静而坚定。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墙，看得见，却无法触及。

“你填好了吗？”马嘉祺放下笔，转头看她。

“嗯……文科。”林晓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

马嘉祺沉默了片刻，只是淡淡地说：“挺好，适合你。”

他的反应如此平静，让林晓糖心里空落落的。她幻想过他也许会有一丝不舍，或者会说些什么，但他没有。好像他们这两年的同桌情谊，即将到来的分别，于他而言，不过是水到渠成，无需挂怀。

那天放学，他们像往常一样一起回家，话却少了很多。走到分岔路口，马嘉祺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林晓糖惊讶地接过。

“生日礼物。”他语气平淡，“下周末你生日，我可能要去参加物理集训，提前给你。”

林晓糖这才想起，自己的生日快到了。他居然记得。盒子里是一条银质的向日葵项链，花瓣纤细，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向日葵……”她喃喃道，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是否看过她的素描本？是否知道向日葵对她意味着什么？

“觉得好看就买了。”马嘉祺移开目光，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波澜，“走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挺拔。林晓糖握着那条微凉的项链，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这份礼物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里，混杂着甜蜜、酸涩和巨大的不确定。

暑假开始，同时也意味着分离的开始。马嘉祺果然参加了竞赛集训，后来又跟着家人出去旅行。而林晓糖，则沉浸在文科班的预习和一点一点的思念里。

他们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通常都是林晓糖先开头，问他题目，或者分享一些琐事。马嘉祺会回，但总是言简意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清冷。

林晓糖那条向日葵项链一直戴着，从未取下。她开始更频繁地更新那个秘密的素描本，画他打篮球的侧影，画他讲题时微蹙的眉头，画那条项链……她把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都倾注在了笔尖。

高三开学，新的班级，新的同桌。文科班的气氛和理科班截然不同，但林晓糖却时常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孤独。她还是会经常在课间操、在食堂、在放学路上“偶遇”马嘉祺。有时他会点点头，有时会简单问一句“最近怎么样”，但更多的时候，只是隔着人群，短暂的目光交汇，然后擦肩而过。

他好像更忙了，也更瘦了，周身的气场愈发冷凝。偶尔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无非是又得了什么奖，模考排名稳居年级前三。他像一颗稳步升空的星辰，越来越耀眼，也离她越来越远。

一个周五的傍晚，林晓糖因为值日离开得晚。她抱着几本厚厚的书，独自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夕阳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在楼梯的转角，她意外地看到了马嘉祺。他正和一个女生站在一起，是理科班有名的才女，苏晴。苏晴笑容温婉，正把手里的一个U盘递给马嘉祺，似乎在说着什么学习资料的事情。马嘉祺微微低头听着，神情是林晓糖许久未见的专注与平和。

那一刻，林晓糖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原来，他的世界里，早有能与他并肩同行的人。而她，永远只是那个需要他停下脚步来照顾的、跟不上他步伐的“麻烦精”。

自卑像潮水般涌上，瞬间淹没了她。她慌忙后退，躲进了阴影里，不敢让他们发现。她看着他们并肩走下楼梯，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只觉得那条向日葵项链贴着皮肤，一片冰凉。

那天晚上，林晓糖在素描本的最后一页，画下了一个在楼梯转角偷窥的背影，和一个渐渐远去的、模糊的并肩身影。旁边写着一行小小的字：“原来，我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文理的距离。咫尺之间，已是天涯。”

她合上素描本，锁进了抽屉最深处。仿佛同时锁上的，还有她那场漫长而无望的暗恋。

她不知道的是，那天马嘉祺接过U盘，礼貌道谢后，目光却下意识地在空荡的走廊搜寻着什么。而那个U盘里，除了竞赛资料，还躺着一张几个月前他用手机偷偷拍下的照片——运动会上，那个摔倒在跑道上、眼神倔强又无助的女孩。

高三的冬天，就在这样无声的疏远和自我否定的拉扯中，悄然来临。第一次模拟考试的压力，如同厚重的积雪，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而林晓糖和马嘉祺之间，那场因目睹而产生的误会，像一层薄冰，将曾经若有若无的暖意，彻底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