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实质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拍打在舞台的每一个角落,连脚下的地板都在微微震动。合作舞台的音乐达到高潮,密集的鼓点敲击着耳膜,刘耀文一个利落而充满力量的转身,手臂划破被灯光照得灼热的空气,带起一阵微风。他的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投向舞台另一侧的宋亚轩。
聚光灯下的宋亚轩,仿佛自身就会发光。月白色的演出服在强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当他握住立麦,开口吟唱副歌部分时,那清亮温柔又极具穿透力的声线,如同月夜下潺潺流动的泉水,奇妙地抚平了因之前激烈舞蹈而躁动灼热的空气。他们的表演,是力量与温柔的碰撞,是炽热火焰与静谧流水的交融,舞台化学反应强烈得让台下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
按照编舞设计,有一个核心的双人交互动作。刘耀文需要踏着鼓点,向前一大步,瞬间拉近与宋亚轩的距离,直至能清晰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当他靠近,目光不可避免地撞进那双熟悉的、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时,舞台的强光在宋亚轩澄澈的眼中折射出细碎的、如同琥珀般的光芒,那里面清晰地、完整地映照出他一个人微微喘息的身影。宋亚轩按照设计嘴角微扬,勾勒出完美的舞台笑容,但那笑意似乎穿透了表演的框架,带着一种只有刘耀文能瞬间解读出的、全然的信任、鼓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节奏险些错拍。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冲撞着他的理智。刘耀文凭借多年训练形成的强大肌肉记忆和专业素养,硬生生稳住了身形和表情,流畅地完成了后续的旋转与走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一刻,他需要用尽全身的克制力,才能压下那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想要将眼前这个在光芒中心却显得异常单薄的人紧紧拥入怀中、隔绝所有窥探目光的冲动。那冲动如此强烈,以至于他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音乐在最后一个音符上戛然而止,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几乎要撕裂空气的尖叫。刘耀文和宋亚轩保持着结束的定格动作,胸膛微微起伏,汗水顺着额角、鬓角滑落,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在观众和镜头正面的盲区,刘耀文垂在身侧的手,小指几不可查地痉挛般动了一下,仿佛想要勾住什么,寻求一点真实的触碰,最终却只是无力地蜷缩起来,握成了一个是拳头却更显空虚的姿势。
真正的、短暂的触碰,发生在所有镜头之外。
升降台开始缓缓下降,机械运作的微弱嗡鸣声取代了震耳的音乐和欢呼。他们从光芒万丈、被无数目光聚焦的舞台,沉入昏暗、被钢铁骨架包围的机械底层。四周的光线骤暗,温度似乎也降低了几分,观众的欢呼变得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玻璃。就在这光线明暗交替、视线最为受阻的瞬间,刘耀文一直压抑着、紧绷着的手迅速伸出,精准地、几乎是带着点蛮横地握住了宋亚轩的手腕。
不是轻柔的安抚,而是用力的、紧紧的箍握。他的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宋亚轩腕骨伶仃的形状,以及皮肤下那急促的、和他自己同频疯狂跳动的脉搏。那接触点的温度烫得惊人,仿佛不是汗水,而是熔岩,能透过薄薄的皮肤,一直烙进他的骨骼和血液里。
仅仅一秒,或许更短。在升降台即将完全落地、前方可能重新出现工作人员身影的前一刻,他像被电流击中,又像是怕这触碰会留下痕迹般,猛地松开了手。力道之大,让宋亚轩的手腕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了一下。
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下意识的、确保同伴在昏暗环境中安全的动作。
但宋亚轩,在那短暂却漫长的黑暗里,微微偏过头,朝向刘耀文的方向。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刚刚被用力握过、还残留着灼热温度和轻微压迫感的那只手腕,极轻极快地、回应似的蹭了一下刘耀文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同样滚烫的手背。
像蝴蝶点水,像微风拂过琴弦,稍纵即逝,却带着明确的安抚和“我知道”的默契。
然后,光线重新涌入,工作人员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辛苦了!快下来补妆换衣服,准备下一个环节!”两人瞬间切换了状态,脸上挂上恰到好处的、带着疲惫却依旧敬业的表情,一前一后,步履平稳地走下升降台,融入喧闹的后台通道。仿佛刚才那黑暗中短暂如火柴划亮又熄灭的交汇,只是一个极度疲惫下产生的、不真实的幻觉。
只有手腕上残留的、火辣辣的触感和清晰的指印,以及手背上那转瞬即逝却挥之不去的、羽毛般的轻痒,在无声地、固执地证明着——在无人可见的阴影里,有些东西,真实地、炽热地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