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断线的风筝般缓缓回曳,龙皓晨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睑。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烈焰炙烤过的荒漠,周身仿佛被投入熊熊熔炉,从发梢到足底,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灼烧的剧痛。
他刚欲挣扎起身,浑身骨骼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如潮水般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勉强运转内视之术,眼前景象令他心头巨震——体内灵力早已枯竭至一丝不剩,唯有胸口处的圣引灵炉仍在微微悬浮,光芒却黯淡得宛如将熄的残烛。
龙皓晨(这‘牺牲’技能竟霸道到如此地步!)
仅仅十秒,便将他摧残得如此虚弱。万幸的是,经脉并未受损,一股温润如潺潺春水的神圣气息,正丝丝缕缕、绵绵不绝地滋养着他的身体。
他尚不知晓,这是七阶圣愈术的神效。正是这股强悍的治疗之力及时护住了他的经脉,才堪堪挡下更惨烈的后果——此刻他虽看似虚弱不堪,根基却未受半分损伤。
这一切,皆源于他“光明之子”的特殊体质。作为世间最纯粹的神圣光明灵力持有者,“牺牲”技能的消耗虽恐怖如斯,但因他灵力极致澄澈,损耗的仅是体内潜能,而非根本精血。
这便是龙星宇敢将此技封印在五阶传承中的底气——他早算准光明之子的体质能扛住技能反噬,本是为龙皓晨留作生死关头的保命底牌。却没料到,在与杨文昭那一战中,龙皓晨被对方的挑衅激起了骨子里的韧劲,竟凭着一股“宁折不退”的悍勇之气,硬生生冲破了传承之戒对五阶技能的禁锢。要知道,以四阶修为强行催动五阶技能,本是九死一生的举动,若非那七阶圣愈术如春雨般及时浸润经脉、修复隐伤,他此刻少说也要在病榻上躺足一月,连呼吸都要牵动全身伤痛。
随着意识如晨雾般渐渐散去,龙皓晨身上灼烧般的痛感也在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暖意。他凝神向内感知,竟捕捉到圣引灵炉深处,还蜷缩着一缕微弱却熟悉的灵力——那是完全属于他的气息,像寒夜里未熄的星火,静静蛰伏在灵炉核心。
虽暂不知该如何引动这缕灵力,将其重新融入经脉,但这份感知已让他松了口气:至少修为没有彻底断绝,只要护住这丝根基,假以时日,总能慢慢恢复过来。
龙皓晨该死!我竟然失约了!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口中懊恼地低咒着,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任凭全身痉挛般的疼痛肆虐,他扶着墙壁踉跄起身,朝着门外挪去。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龙皓晨刚踏出酒店大门,刺骨的寒风便裹着凉意钻进衣领,瞬间浸透单薄的衣衫。灵力枯竭的他,连最基础的灵力护身都做不到,唯有外灵力修炼出的强健体魄,还能勉强扛住这夜寒。
每走一步,四肢都像灌了铅般沉重,虚弱感更是如涨潮的海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好几次都让他眼前发黑、险些栽倒。可一想到和圣雨泽的约定,心中那股“不能失约”的执念便化作支撑的力量,让他咬着牙,扶着墙根、拖着虚浮的脚步,一点点朝着约定的方向挪去。
“牺牲”的消耗远比想象中更恐怖,龙皓晨此刻手脚软得像泡过温水的棉絮,稍一用力便止不住地发颤。每往前挪一步,冷汗就顺着额角、脊背往下淌,浸湿了衣襟,视线也跟着一阵阵发虚,好几次脚下一滑,都得死死扶住旁边的树干或墙壁才没栽倒。
好在酒店到约定地点的路不算远,可对此刻的他来说,却像走了整整一程漫漫长夜。踉跄的脚步里藏着难掩的狼狈,而他心头翻涌的愧疚,比身上的酸痛更难熬:脑海里反复闪回白天和圣雨泽道别时的画面,对方温和的叮嘱还在耳边,自己却因为和杨文昭的意气之争失了约,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法及时说。他越想越急,喉咙里发紧,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涩意,只能咬着牙加快些虚浮的脚步,盼着能赶在圣雨泽离开前见到人。
等他终于挪到约定地点,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街角——路灯在地面投下昏黄的光,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连个熟悉的身影都没有。龙皓晨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扶着旁边的路灯杆站定,胸口剧烈起伏着,愧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龙皓晨(他是不是等了很久?会不会以为我故意失约?)
这些念头缠着他,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望着空无一人的方向,眼底渐渐蒙上一层失落的薄雾。
“噗通”一声闷响,龙皓晨再也撑不住那虚浮的身躯,重重摔在冰冷的石板路上。膝盖与手掌先着地,粗糙的路面磨得皮肤生疼,寒气顺着接触的地方钻进四肢,可他连咬牙皱眉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像被瞬间抽干。
他想撑着地面爬起来,指尖刚用力就发颤,手臂软得像面条般又垂了下去。意识里天旋地转,眼前的路灯、树梢全成了模糊的虚影,无数细碎的光点像失控的星光般在视野里盘旋飞舞,耳边还嗡嗡作响,连风掠过的声音都变得遥远又不真切。
冷汗早把后背的衣衫浸得透湿,贴在身上冰凉刺骨,胸口更是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虚弱的喘息,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都耗尽。他瘫在地上,望着头顶昏沉的夜空,愧疚又一次翻涌上来。
龙皓晨(连这点路都走不完,还怎么对雨泽说抱歉…… )
这念头刚冒出来,眼前的星光就更乱了,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几乎要合上。
他撑着发颤的手臂勉强坐起身,后背抵着冰冷的路灯杆,才稍微稳住摇晃的身形。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一抹苦涩,那笑意里裹着自嘲与失落,顺着嘴角轻轻往下沉。
满心的懊悔像疯长的藤蔓,密密麻麻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他想起杨文昭挑衅时的眼神,想起自己当时心头翻涌的好胜心,更想起和圣雨泽约定时那句“一定准时到”的承诺——若能重来一次,哪怕杨文昭的话再刺耳,他也绝不会选择硬碰硬地死拼。
冷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踝,他望着空无一人的街角,连自己都觉得惊讶,不知从何时起,送圣雨泽回家时那句温和的闲聊、对方转身时的背影,竟悄悄压过了“提升修为”的执念,成了他更在意的事。这份在意藏在心底,直到此刻失约的愧疚翻涌,才清晰地浮了上来,让他鼻尖微微发酸。
与此同时,圣雨泽正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龙皓晨的房间中央,指尖还残留着刚触碰到冰凉床沿的触感。他虽目不能视,却能清晰感知到房间里的空荡——没有龙皓晨身上熟悉的、带着淡淡光明灵力的气息,没有衣物摩擦的细碎声响,连空气都显得格外沉寂。
他微微侧着头,耳尖下意识地捕捉着门外的动静,可只有走廊里偶尔传来的脚步声,转瞬又消失在远处。方才还能勉强稳住的心神,此刻像被抽走了支撑,茫然无措顺着指尖蔓延开来,连握着青竹杖的手都不自觉地收紧,杖身抵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响。
杨宅内
重伤的杨文昭躺在铺着白色锦缎的床榻上,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的血迹已半干涸成暗红。他在草药与药膏的气息中缓缓恢复意识,眼皮重得像黏了浆糊,勉强掀开一条缝,视线还蒙着层水雾般的朦胧。
模糊中,他看到床帐外站着两个身影,一个穿着骑士圣殿的银白制服,肩甲上的纹路隐约可见;另一个则是家里的侍从,正低着头轻声回话。两人的声音像隔着层棉花,飘进耳中时忽远忽近,他想凝神听清楚,胸口却传来一阵牵扯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视线又晃了晃,险些再次陷入昏迷。
韩芡情况如何?
跑龙套万幸,只是失血过多,那一刀几乎刺到了心脏
韩芡查出行凶者的身份了吗?
跑龙套刺客殿那边,拒不交人
韩芡哼,那我亲自去查!
刺客殿
跑龙套召集所有人,包围刺客殿,务必抓到那个刺客!
大批士兵迅速集结在刺客殿外,门口却站着四名刺客,如磐石般守在那里。
跑龙套让开!骑士殿捉拿要犯,敢拦路者,杀无赦!
四名刺客对此无动于衷,依旧守在原地。
影界内部
侠隐一号影子大人
影随风去请圣骑士长进来,剩下的由我来处理
侠隐一号是
待侠隐一号离开后,影随风收回了影界。
刺客殿门外
跑龙套我最后问一次,你们是让还是不让?
守门的一名刺客冷声道
跑龙套没有联盟的搜查令,你敢强闯刺客殿?
那名骑士怒声道
跑龙套除了你们刺客殿,还有谁会那些秘技?还有谁拥有千击灵炉?铁证如山,还要什么搜查令!难不成你们要公然包庇罪犯?
另一名刺客抽出佩刀,厉声道
跑龙套废话太多!再往前一步,就地斩杀!
那名骑士被彻底激怒
跑龙套不知死活!列阵!
跑龙套拿下他们!
韩芡住手!
跑龙套圣骑士长大人
所有骑士立刻以骑士专属礼仪向韩芡行礼,四名刺客也以刺客的特殊礼仪向他致意。
韩芡同属圣殿联盟,竟对同胞刀剑相向,成何体统!
韩芡联盟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吗?
侠隐一号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侠隐一号圣骑士长,影殿主有请
韩芡强压怒火,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韩芡影子,你清楚何为联盟法规,现在交出刺杀杨文昭之人,还为时未晚
韩芡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中怒火像被浇了油的熔炉,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换做任何人都难压下这火气——杨文昭不仅是骑士圣殿本届最拔尖的种子,更是少见的灵炉持有者,如今竟在自家宅邸遇袭重伤,这不仅是打他这个圣骑士长的脸,更是对骑士圣殿威严的挑衅!
更遑论,此刻整个骑士圣殿驻联盟的高层都已被惊动,议事厅的传讯水晶几乎要被打爆,连那位常年闭关、鲜少过问俗事的九阶大能,都特意传出一道灵力讯息询问详情。这份震怒像水波般在圣殿内部扩散,人人都等着一个说法,也让韩芡此刻的怒火更添了几分焦灼,脚步踏在刺客殿的石板路上,都带着沉沉的力道。
杨文昭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分明还残留着刺客圣殿独门秘技的灵力波动。更不必说现场留下的痕迹——那细碎却密集的攻击轨迹,正是千击灵炉的标志性特征。种种证据像锁链般缠绕,每一环都指向刺客圣殿,任谁看了,都无法否认这其中的关联。
所以韩芡才会如此气势汹汹地前来问罪。
六大圣殿的核心代表皆常驻联盟执政府,形成相互制衡的格局——每十年,各圣殿会推举出一批资深者担任联盟委员,共同参与骑士圣殿的事务决策。其中权力最核心的当属三十六名主席团成员,为保证平衡,每座圣殿各占六席,席位均等。也正因这精密的制衡机制,骑士圣殿虽在名义上是六大圣殿之首,手握最多资源,却无法在联盟中独断专行,日常决策需经主席团共同商议通过。
韩芡的身份,正是骑士圣殿六位主席团成员之一,且身兼三职:既是统领三十六位圣骑士的圣骑士长,手握圣殿核心战力指挥权;又是负责日常事务的副殿主,大小行政调度皆经他手。这样的地位在圣殿内尊崇无比,整个骑士圣殿中,能压过他的仅有三位神印骑士;而论及资历与威望,三位神印骑士里,也只有那位驻守圣殿中枢多年的老者能略胜他一筹。
而他对面,端坐在乌木椅上的瘦长老者,看上去平凡得像街角随处可见的老者——一身洗得发旧的普通黑衣,没有任何纹饰点缀,花白短发随意贴在头皮上,颧骨微凸的脸庞布满细密皱纹,相貌毫无记忆点。
唯有那双眼睛,打破了这份平庸:眼窝深陷,瞳孔像蒙着层灰雾,寂灭得毫无生机,连眨眼时都不见半分神采。若是他静静躺在地上,周身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察觉不到,恐怕任谁都会把他当成失去生命的躯体。
此人正是影随风,刺客圣殿侠客堂堂主,一手掌控着圣殿中三十六位最强的侠隐刺客——那批人个个能在暗影中取人性命,踪迹难寻。他同时也是刺客圣殿的副殿主,日常事务调度、战力部署皆由他决断。韩芡在骑士圣殿位高权重,可这位影随风,论实权与麾下力量,同样是六大圣殿中绝不能轻易招惹的狠角色。
刺客圣殿与骑士圣殿风格迥异,在对魔族的牵制上,他们甚至更令七十二柱魔神忌惮。这些魔神之位本就更迭不休,而六千年来,已有九十一位魔神折戟于刺客圣殿之手。这般“以暗刃斩魔神”的战绩,是其余五大圣殿都难以企及的辉煌。
哪怕在联盟内部,刺客圣殿的底牌也如深渊般深不可测。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藏着几位九阶强者,唯有联盟主席团才掌握这等机密。正因如此,在六大圣殿里,刺客圣殿始终是公认“最不可招惹”的存在——他们的锋芒藏于暗影,威慑却无处不在。
六大圣殿间关系盘根错节,正如魔法圣殿与战士圣殿的默契同盟,骑士圣殿与刺客圣殿的羁绊更是堪称典范。骑士如光明壁垒,是刺客最坚实的护身符;刺客似暗夜利刃,是辅助骑士的最强攻伐者。一在明处坚守道义,一在暗处执行锋芒,二者奇正相生、相辅相成,共同构筑起联盟的攻防闭环。
也正因这份跨越数十年的特殊情谊,骑士圣殿高层即便怒火如焚,也压下了第一时间兴师问罪的冲动——他们先将杨文昭遇袭的详情通报刺客圣殿,要求对方彻查内情。直到刺客圣殿那边传来初步调查结果,韩芡这才敛去部分怒意,带着满心凝重,一步步来到影随风面前。
一直神色平静的影随风,此刻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他沉声道。
影随风经过刚才的核查,事情已有眉目,出手者的确是我刺客圣殿之人,我代表本圣殿,向骑士圣殿致歉
话音未落,他缓缓起身,微微弯腰,向韩芡行了一礼——这份坦荡,倒让韩芡愣了片刻。
韩芡听罢,双眼骤然圆睁,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他戎马半生,在与魔族的尸山血海中九死一生,此刻心头怒火轰然翻涌,一股浸过无数厮杀的凛冽血腥气,竟顺着周身毛孔瞬间散了开来,让殿内空气都添了几分寒意。
韩芡随风,真的是你们刺客圣殿的人干的?
话出口时,他却猛地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连称呼都下意识变回了昔日并肩作战时的熟稔,可那张紧绷的脸,却比之前满是怒火时更难看,眼底还藏着一丝不愿相信的刺痛。
他与影随风的私交,早已远超寻常同僚——回溯六十年前,两人曾是同一猎魔团的生死战友,并肩在魔族獠牙下搏命,刀光剑影里结下过过命的交情。
直到三十年前,随着两人在各自圣殿的地位日渐尊崇,加之年岁渐长、精力难及往日,那支承载着无数热血与回忆的猎魔团才无奈解散。此后,他们便各自走向圣殿权力核心,踏上了执掌一方事务的道路。
此刻听闻影随风亲口承认,韩芡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怎能不急?圣殿之间因私怨重创对方核心成员,这是刻在联盟铁律里的大忌!
稍有不慎,不仅会引爆两殿矛盾、引发内部骚乱,更可能像多米诺骨牌般,一步步动摇整个圣殿联盟数十年来的威信,甚至撕裂彼此间的和睦根基。
影随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缓缓开口
影随风既然是我们圣殿的人做的,我又怎能不认?你先沉住气,听我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其实这事的起因,根子还在你们骑士圣殿——我问你,那受伤的杨文昭,是不是在昨天的比赛里,重伤了另一位参赛骑士?
这话像颗石子砸进韩芡心里,他瞬间想偏了方向,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韩芡你是说,龙皓晨买凶杀人,还把主意打到了你们刺客圣殿头上?
他越想越心惊——若真是这样,事情就彻底失控了,不仅骑士圣殿内部要掀起风波,连两殿的关系都可能彻底破裂。
于骑士圣殿而言,杨文昭无疑是年轻一代里挑大梁的翘楚;可在韩芡心中,他却更看重龙皓晨——昨日那场比赛,龙皓晨虽最终落败,却凭着惊人的天赋与爆发力,再次狠狠震撼了这位见惯风浪的圣骑士长。
他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简直是天生的“天才毁灭者”,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太过耀眼,足以让任何同辈天才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更何况,他早已将亲孙子韩羽派到龙皓晨身边,做了他的扈从骑士,两人的羁绊早已绑在一起。若是龙皓晨真为私怨买凶袭击杨文昭,这般心性阴邪之徒,即便他身为圣骑士长、位高权重,也绝无可能庇护,严惩已是板上钉钉。一想到这层层叠叠的后果,韩芡的脸色愈发难看,眼底的惊惶也藏不住了。
这次轮到影随风皱起了眉,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开口问道。
影随风这个龙皓晨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让你这般紧张?韩兄,你对他倒是格外另眼相看啊?
韩芡你先别管这些!
韩芡重重哼了一声,语气里的急切毫不掩饰。
韩芡快告诉我,到底是不是龙皓晨买的凶?
龙皓晨堪称骑士圣殿藏着的“秘密武器”,尤其是他的年龄,早已被列为最高级别的机密。即便他与影随风是过命的交情,可事关骑士圣殿在六大圣殿中的立足根基,他也绝不肯轻易透露半分内情。
影随风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释然,说道。
影随风当然不是,一个还昏迷不醒的小家伙,哪有那本事买凶?实情是,龙皓晨和我们圣殿一位成员关系很好,那人得知龙皓晨重伤后怒火中烧,才私自跑去袭击了杨文昭,不过好在他手下留情,没下死手
韩芡一听并非龙皓晨所为,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肩头都不自觉耷拉了几分,可转瞬就被影随风这轻描淡写的语气惹得心头冒火,声调也陡然提高。
韩芡你说得倒轻巧!你可知杨文昭是谁?他是杨老的亲孙子!先不说他对骑士圣殿有多重要,单是杨老那里,你们打算让谁去应付?
影随风再度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主动化解矛盾的诚意。
影随风他的身份,我们在调查时已经摸清了,可事情既已发生,纠结无用,总得想办法解决,好在杨文昭的灵炉没受损伤,伤势虽重,但凭骑士圣殿的治疗水准,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稍作停顿,他补充道。
影随风若是你们觉得这样还不够,我们可以出面,请牧师圣殿红衣主教以上级别的神官亲自过来诊治,另外再赔偿骑士圣殿一批紧缺物资,你看如何?
韩芡何等精明,影随风这番主动退让的言辞,反倒让他瞬间嗅出了端倪。他脸色猛地一沉,语气冷了几分。
韩芡这么说,你们是打算护着那名刺客,既不把人交出来,也不打算处置他了?
影随风老韩,你请回吧
影随风语气坚定
影随风今日无论谁来,我的回答都不会变——不交!
韩芡顿时怒气勃发,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锤。
韩芡影随风!如今可不是讲人情、走关系的太平年月!魔族大军压境,联盟早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驱魔关的城墙,哪一寸没浸透战士的热血?
他往前半步,语气更添斥责。
韩芡那人身为联盟成员,本该明白这身力量是为守护而生,而非用来恃强凌弱、残害同胞!这般践踏联盟道义,心性如此自私,他如何对得起战场上埋骨的英魂?!
影随风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苦涩,语气沉了几分,轻声道。
影随风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实在别无选择,别说我,就算换了侠者大人亲至,也绝不会处置他
韩芡他有很硬的后台是不是?!
韩芡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
韩芡可你别忘了,他伤的是谁!你们不肯管,我便请联盟来管!无论他背后站着谁,我都绝不会轻饶!
影随风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光,心中暗自慨叹。
影随风(这小子,真是个惹事精,半点不让人省心!看来骑士圣殿这次是铁了心要讨个说法,绝不会善罢甘休了,换作是他受了这等重伤,恐怕我们也会这般寸步不让,说到底,理亏啊!)
他定了定神,刻意放缓了语气,试图缓和僵持的气氛。
影随风老韩,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老样子,眼里半粒沙子都容不得,当年连亲孙子都能铁下心逐出骑士殿
话音稍顿,他神色沉了几分,郑重说道。
影随风我知道这事让你夹在中间很为难,我已经请示过侠者大人,为表致歉的诚意,我们愿意将刺客圣殿的一桩秘辛告知贵殿,不过,我有个条件
韩芡秘辛?
韩芡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影随风会突然提起这个。
影随风缓缓点头,语气愈发郑重。
影随风我敢保证,你只要知晓这桩秘辛,便不会再怪我们不处置那人,但你必须立下神圣誓言——得知后,仅能告知贵殿几位神印骑士大人,对其余人等,哪怕是亲近下属,也必须守口如瓶,若非贵我两殿交好千年、根基深厚,这等关乎圣殿根本的秘辛,我们绝不可能轻易外泄
韩芡脸色骤然一凝,影随风这般凝重的语气,让他瞬间洞悉这桩秘辛对刺客圣殿的分量。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语气斩钉截铁。
韩芡好,我答应你
话音落下,韩芡抬手按在胸口,沉声立誓。
韩芡光明神在上,今日所得秘辛,若有半分外传,我韩芡,神魂皆陨!
影随风默默点头,缓缓开口。
影随风无论六大圣殿哪一方,培养职业者时,衡量其未来潜力的核心标准,都是先天内灵力,各圣殿对不同天赋等级的称呼虽有不同,但本质一致,譬如你们骑士圣殿,先天内灵力七十者,称之为‘光之天使体质’;八十者,便是‘神圣庇佑体质’,没错吧?
韩芡听到这里,心中已隐约有了猜测,当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韩芡你是说,那伤了杨文昭的人,先天内灵力超过七十,而且年纪还不大?
他之所以笃定对方年轻,是因杨文昭此前描述交手细节时提过,那名刺客的修为绝不会超过六阶——能在低阶便有这般惊人战力,年纪必然尚轻。
影随风如果仅止于此,以我们两大圣殿的渊源,总要给他些惩戒,可他是我刺客圣殿三千载光阴里,唯一一位先天内灵力突破九十的轮回之体!堪比你们骑士圣殿的光明之子体质,这孩子在我殿的分量,甚至压过神印王座于你们的意义
影随风你该记得,三千年前我殿曾有一位大能——那位轮回之子凭逆天实力,于魔族七十二柱魔神中斩灭七尊,虽最终惜败于第一魔神,却也令其重伤蛰伏三十年,而那位先辈的先天内灵力是九十一
影随风如今我们这位,不仅继承了先辈的神兵,先天内灵力更是满值一百,堪称传说中的轮回圣子,未来是要挑战第一柱魔神的存在!他与贵殿杨文昭,孰轻孰重,你该明白
韩芡的眼睛“唰”地瞪得溜圆,下巴都快惊掉了,声音发颤还带着口吃。
韩芡先天内灵力……一百?你、你说的是真的?这、这……
影随风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凝重而恳切。
影随风这种关乎两殿根基的事,我怎敢欺瞒?这可是我刺客圣殿的最高秘辛,这般举世罕见的圣子,在我殿大能眼中,便是宝贝疙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他刻意停顿片刻,语气陡然变得无比郑重。
影随风老韩,你可明白?他或许能完成那位轮回之子的未竟传奇,他,是终结这漫漫长夜的希望之光啊!
韩芡(难道……我们真的能终结这场灭族之战?只要他能斩杀魔神皇!)
他语气陡然沉厉,字字带着问责
韩芡那你们为何不悉心教导!他仗着天赋横行无忌,你们却姑息迁就,日后他何以担当抗魔重任?何以护佑千万生灵安危?
影随风神色复杂难辨,语气里裹着几分沉重的慨叹。
影随风老韩,你不懂,他如今除了这条性命,真的已经付出了所有
韩芡我不懂?!
韩芡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驳斥意味,语气掷地有声
韩芡为人类斩破六千年黑暗,本就是他的宿命!天生身负此等力量,就该肩负这份责任!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活脱脱一场道德绑架。
影随风眼中闪过一丝怅然
影随风侠者大人当年也说过同样的话,可近来我总在想,我们可曾听过他们的心声?他们想成为怎样的人?想做怎样的事?都被我们以‘命运’之名早早定死,剥夺他们选择命运的权利,真的对吗?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影随风为了将轮回圣子打造成最锋锐的利刃,从五岁起,我殿就启动了最残酷的试炼,九年过去,他不仅掌控了千击灵炉,更与轮回之子的武器融为一体,开启了我殿灵炉榜第一的六道轮回,你该知晓六道轮回的恐怖,那六感尽失的苍白地狱,几乎磨灭了他所有情感,以至于无人能走进他的内心,唯独龙皓晨,才让他活得……稍微像个‘人’,所以,此事并非我们不愿给你交代,他犯下的错,不该怪他,该怪我们亏欠了他
韩芡怔怔地看着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与韩羽的对话,半晌后才苦笑着开口。
韩芡今日之事我会压下,你们如何教导他,我管不了,但影子,你记住,利刃无鞘,终有一天会伤人伤己,万劫不复
韩芡转身离开刺客殿,只留下影随风一人。
韩芡走吧
跑龙套大人
韩芡语气冰冷
韩芡此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外传,明白吗?!
跑龙套明白!
龙皓晨的住处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被褥间甚至尚有一丝余温——这说明他之前确实在此休憩。可这么晚了,他能去哪里?
身形如一缕青烟般掠窗而出,圣雨泽稳稳落在街道上。他手持青竹杖轻轻点地,脚步缓慢地朝自己的酒店走去,眉宇间凝满化不开的忧虑。
他将酒店里的房间挨个找了个遍,连李馨和夜华的住处也没落下。每踏入一间房,他都屏息凝神地感知气息变动,执着地搜寻那独属于龙皓晨的冷杉味信息素。可所有努力都落了空——整座酒店里,除了他自己的房间,再无半分龙皓晨的气息。
圣雨泽(难道……他出事了?)
手中的青竹杖猛地往地面一点,“笃”的一声闷响格外清晰,他脸上瞬间覆上一层凛冽寒霜,周身气息都冷了几分。
圣雨泽若他真的出事,无论是谁,我绝不放过!
回到住处,圣雨泽盘膝坐于床榻,双眼轻阖试图凝神,可心底的焦灼却像藤蔓般缠扰不休,心绪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圣雨泽(按理说,这里可是圣殿联盟总部,守卫森严,他又是猎魔团选拔赛的参赛者,身份特殊,出事的概率本该极小,之前我袭击杨文昭时,联盟的强者转瞬就到了,可是,他又能去哪里?)
半个时辰过去,他始终无法入定。
圣雨泽(我要去找他!)
他不再犹豫,翻身下床后抓起青竹杖便夺门而出,再度离开了酒店。满心都是龙皓晨的下落,竟将那常伴左右的面纱忘在了脑后。
夜色寒凉,夜风卷着凉意吹过,让圣雨泽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压下心头的焦灼,刻意收束思绪,一一排查龙皓晨可能会去的去处。
圣雨泽(要是我还能使用精神探测……)
圣雨泽心中暗忖,语气里满是不甘与愤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攥紧了青竹杖。
圣雨泽(只要不是被掳走,他会去哪里?)
圣雨泽(难道……)
忽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掠过脑海,圣雨泽眼神一亮,立刻纵身向前疾驰。往日里需耗时半个时辰的路程,在他轻盈的腾跃间,不过十几次呼吸便已甩在身后。
鼻尖微微一动,圣雨泽脸色骤然一变——是那抹熟悉的冷杉气息!他果然在这里!
青竹杖急促点地,发出“笃笃笃”的轻响,他脚步疾迈,循着气息快步寻去。
龙皓晨的意识早已沉入混沌,一次次摔倒耗尽了他的力气,连视物都变得困难。但他始终紧抿着唇不肯倒下,身躯晃悠悠的,却硬撑着矗立着。
笃、笃、笃——
清脆又熟悉的杖声传入耳中,龙皓晨涣散的神智像是被轻轻拽了一把,勉强清醒了几分。
龙皓晨(是他吗?还是我幻听了?不对……是蓝桉花的味道!)
圣雨泽龙皓晨!
焦急的呼喊声传来。
龙皓晨费力地转动脖颈望去——白色上衣配着黑色长裤,蓝色长发如微乱的瀑布垂落脸庞,淡淡的冷意蓝桉花香悄然萦绕。他模糊间看到一张写满焦急的面容。
即便肌肤略显苍白、双眼黯淡无神,也压不住那份由内而外透出的出众容颜。
这是他头一回见圣雨泽卸去遮掩的模样——五官精致得毫无瑕疵,柔美轮廓与平日冷硬气质形成刺眼反差;苍白肌肤莹润如玉,这般清丽绝尘的容颜,毫无预兆地深深烙印在龙皓晨的记忆里。
圣雨泽你怎么样了?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跑到这个地方!
龙皓晨的衣衫沾着夜露,湿冷地贴在身上,他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胸口起伏不定,气息急促又紊乱。
龙皓晨雨泽……对……不起……
骤见圣雨泽,龙皓晨心头瞬间被狂喜填满。意识依旧模糊的他,压根想不透对方为何会在此刻出现,可那份难以抑制的兴奋直冲心头。他一把攥住圣雨泽的手,气息紊乱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龙皓晨我、我……不是故意失约的……你肯……原谅我吗?
被他双手紧紧握住,圣雨泽心头猛地一震——那指尖的冰凉刺骨,与往日的温热和煦判若两人。
他急忙反手扣住对方腕脉,仅仅一瞬间,龙皓晨身体的虚弱就透过脉搏清晰地显现。再加上夜露侵体,那本就虚弱的身躯,已然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情况万分危急。
圣雨泽缓缓俯身,动作轻得生怕惊扰对方,小心翼翼地将他上半身揽入怀中。右手轻轻贴在他背心,柔和的灵力似温润溪流,缓缓淌进龙皓晨体内,一寸寸驱散那渗入骨髓的寒意。这寒气若不及时逼出,怕是要落下终身难愈的痼疾。
圣雨泽笨蛋,我原谅你了!
他怎会不原谅?自在那处寻到龙皓晨时,他便已洞悉对方的心思。这般虚弱不堪,却还牢牢记着与自己的约定,纵然先前有再多芥蒂,此刻也早已烟消云散。更何况,他本就不是存心失约。
圣雨泽的灵力温暖如春,缓缓渗进龙皓晨的四肢百骸,细细滋养着他虚耗的身躯。可他实在虚弱到了极点,眼皮重得像灌满了铅,连微微掀开的力气都欠奉。就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沉沉睡去的前一刻,他的嘴唇轻轻动着,含糊地喃喃了几句。
片刻后,龙皓晨已被安稳送回自己的房间,静静躺在床上。
圣雨泽俯身细心为他掖好被角,指尖轻柔抚平被面的褶皱,生怕惊扰了他,随后在床边轻轻坐下,一把握住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靠着圣雨泽灵力的持续滋养,龙皓晨的手掌渐渐泛起暖意,彻底褪去了先前那刺骨的冰凉。
忽然,他掌心骤然闪过一抹蓝光,一柄匕首凭空悄然浮现。他的手指灵活如艺术家挥毫的画笔,稳稳攥住匕首,在龙皓晨床边轻缓刻下一行小字,随后小心翼翼地将龙皓晨的手掌覆在刻痕之上。
他依依不舍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龙皓晨的脸颊,触碰到肌肤的瞬间便迅速收回,似有几分羞怯。随后,他满脸羞红,脚步放得轻而又轻,悄然退出了房间。而龙皓晨昏迷前那句呢喃,宛如余音绕梁,仍在他心头反复回荡——
龙皓晨雨泽,做我的坤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