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的劝解没能在玉元震心底留下丝毫痕迹。他依旧独坐冰棱,目光沉静地眺望远方。
白玉哭喊着跑去找霜雪告状的声音渐渐远去,冰崖间恢复了呼啸的风声,却隐隐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白玉的委屈和愤怒并没有因为告状而平息,反而在霜雪温和的安抚下,愈发觉得憋屈和不甘。
他白玉,可是冰龙族新生代里天赋拔尖的崽!怎么能被一个来历不明、整天装深沉的“玉石头”骂成“废物”?还被说去了那个什么“抖落”大陆活不过三天?!
这口气,不能忍!
于是,在某个训练结束的午后,当白玉看到玉元震又独自一人走向冰崖僻静处时,一股热血(或者说龙血)直冲头顶!报仇!一定要让这个讨厌的玉石头知道厉害!
“玉石头!你给我站住!” 白玉鼓足了勇气,一个箭步冲到玉元震面前,张开双臂拦住去路。
他小脸涨得通红,冰蓝色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点,“你!你必须给我道歉!说你错了!说我不是废物!”
玉元震脚步顿住,微微抬眼,那乌沉沉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让开。”
两个字,冰冷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这态度彻底点燃了白玉的怒火!“不让!你不道歉我就不让!” 他体内属于冰龙幼崽的龙元下意识地涌动起来,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寒气,脚下的积雪微微凝结。“我还要教训你!让你知道乱说话的下场!”
“教训我?”玉元震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极致的嘲讽。他前世经历过多少生死搏杀?眼前这个小崽子身上那点微弱的能量波动和虚张声势的气势,在他眼中简直如同儿戏。
他甚至懒得调动体内的冰龙之力。对付这种连战斗架势都摆不稳的小鬼……
白玉见玉元震“轻蔑”地不动,以为对方怕了,心中胆气更壮,低吼一声(模仿成年龙),凝聚着寒霜之力的小拳头就朝玉元震的胸口砸了过来!动作带着孩童的笨拙,但在同辈幼崽里也算虎虎生风。
然而,在玉元震眼中,这一拳的轨迹清晰得如同慢放。
他只是微微侧身,白玉那灌注了龙元力的拳头就擦着他的衣襟落空,带起的寒气吹动了他额前的黑发。
与此同时,玉元震小小的右手快速探出,并非握拳,而是五指张开,精准地一把扣住了白玉挥拳的手腕,随后骤然收紧。
“啊!”白玉只觉得手腕一麻,凝聚的力量瞬间溃散,忍不住痛呼出声。
他下意识想挣脱,却发现对方那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手,力量却大得惊人,牢牢地锁住了他的关节要害。
没等白玉反应过来,玉元震扣住他手腕的手猛地向下一带,同时左脚极其隐蔽地向前一绊。
“噗通!”
白玉只觉得一股完全无法抗衡的巨力传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脸朝下重重地摔进了厚厚的积雪里!冰冷的雪沫呛了他一嘴。
“呜……” 摔懵了的白玉刚想挣扎着爬起来,后背猛地一沉!
玉元震已经毫不客气地单膝压在了他的后腰上,将他死死地按在雪地上!另一只手一把揪住了白玉后脑勺那撮标志性的银白色乱发!
“啊!放开我!”白玉又惊又怒又疼,手脚并用拼命挣扎,像只被按住壳的小乌龟,嘴里吐出雪沫,含糊不清地叫嚷,“玉石头你混蛋!放开!我要告诉大长老……”
“告诉谁都没用。”玉元震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力量不如人,就要挨打。哭喊、告状……”他揪着头发的手微微用力,迫使白玉的小脸从雪里抬起来一点,露出了糊满雪水和鼻涕眼泪的狼狈样子。
玉元震俯视着这张写满了屈辱、疼痛和不解的小脸,眼神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清晰地传达着他的逻辑:
“……哭,除了让你看起来更废物,有什么用?”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凿穿了白玉最后一丝倔强。
剧烈的委屈、身体被压制无法反抗的绝望、还有对方话语里那种彻底无视他情绪的冰冷逻辑……终于彻底击垮了白玉的心理防线。
“哇——!!!呜呜呜……妈妈……霜雪姐姐……呜呜呜……玉石头打人!他欺负我!呜呜呜呜……”
惊天动地的哭声瞬间爆发,远比上次告状时凄惨百倍。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冰冷的雪水,在他脏兮兮的小脸上肆意横流。
他不再试图反抗,只是趴在雪地里,身体因为巨大的抽噎而剧烈颤抖,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喊出来。
玉元震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穿透力极强的哭声确实有点扰人清净。
他保持着压制姿势,看着身下哭得浑身发抖、狼狈不堪的小白龙,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但很快,那波动便被更深的漠然覆盖。
前世宗门覆灭,族人惨死时,哭喊声比这凄厉百倍。眼泪,从来换不回任何东西。
他松开揪着头发的手,缓缓站起身。
小小的身影在风雪中挺直,低头看着依旧在雪地里嚎啕大哭的白玉,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是给这场闹剧下了一个冰冷的判决:
“记住今天的疼。”
“打不过的时候,哭,是死得最快的方式。”
说完,他不再看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白玉一眼,转身就要离开这片吵闹之地。
“小石头!!!”
一声饱含着惊怒和极度无奈的清斥传来。
霜雪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场中。
她看到雪地里哭得几乎窒息的狼狈白玉,再看向那个一脸淡漠、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小小身影,胸口剧烈起伏,清丽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怒火。
她甚至没有先去扶白玉,而是几步冲到玉元震面前,蹲下身,双手用力抓住他小小的肩膀,力道之大让玉元震都感到了一丝疼痛。
“你到底要干什么?!”霜雪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白玉才多大?他天性纯善,把你当玩伴!你却一次次的羞辱他!伤害他!你的心是冰做的吗?!还是你那个世界的法则,就是如此残酷无情,连一点善意和包容都容不下?!”
玉元震被迫抬起头,对上霜雪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冰蓝色眼眸。换做其他幼崽,恐怕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但他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霜雪,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辩解,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属于他前世信念的坚持。他薄唇轻启,声音清晰而冰冷:
“在斗罗,他活不过三天。”
“我只是……让他提前明白。”
霜雪被他这油盐不进、冰冷残酷的回答噎得说不出话,抓着他肩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她看着玉元震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第一次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
这个孩子灵魂深处的东西,或许比这极北的寒风更冷。
最终,霜雪猛地松开手,不再看他,转身快步走向哭得快要晕厥的白玉,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疲惫和冰冷:“白玉乖,不哭了,姐姐带你回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哭得浑身脱力、还在不断抽噎的白玉抱起来,用冰寒之力轻柔地拂去他身上的雪沫和眼泪。
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站在原地、独自一人面对寒风的玉元震一眼。
风雪呼啸,玉元震小小的身影立在冰崖边,看着霜雪抱着哭泣的白玉消失在风雪中。冰冷的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又被他轻轻眨落。
他没有动,也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那紧握在身侧的小小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哭?
在这残酷的真实面前,眼泪,确实是最无用的东西。 这是他玉元震,用前一世淋漓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