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公演当天，后台比平时更乱。人来人往，化妆师追着补妆，服装师最后检查衣服，执行导演拿着对讲机喊得嗓子冒烟。空气里都是紧张的味道。

王橹杰化好妆，坐在休息室的角落，闭着眼听歌，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拍。左奇函和杨博文已经去候场区了，他们组表演顺序靠前。休息室里闹哄哄的，但他好像都听不见，脑子里一遍遍过着歌词和走位。

旁边的位置有人坐下。王橹杰睁开眼，是穆祉丞。他也妆发整齐了，穿着节目组准备的演出服，一件有点宽松的白色衬衫，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一点。

“紧张？”穆祉丞看着前面喧闹的人群，突然问了一句。

王橹杰老实承认，“有点。好久没在这种舞台唱慢歌了。”唱跳还能靠动作分散注意力，这种纯走心的，稍微出点错就特别明显。

“我也有点，”穆祉丞轻声说，“怕拖后腿。”

王橹杰愣了一下，转头看他。穆祉丞表情还是很平静，但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着。王橹杰心里那点紧张奇怪地淡了一点。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没底。

“不会，”王橹杰说，声音比平时稳，“我们练得够多了。”

穆祉丞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工作人员来叫他们去候场。通道里暗乎乎的，能听到前面舞台上左奇函他们那组炸场的音乐和观众疯狂的尖叫。王橹杰和穆祉丞并排站在阴影里，等着上场。

“王橹杰。”穆祉丞忽然低声叫他的名字。

“嗯？”

“不管怎么样，把舞台完成好。”穆祉丞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王橹杰心里动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好。”

前面一组的表演结束，掌声雷动。主持人报幕的声音传来：“接下来，有请王橹杰、穆祉丞，带来他们的合作舞台——《重逢》！”

追光灯啪地打在入口处。王橹杰深吸一口气，看了穆祉丞一眼。穆祉丞也正看向他，眼神交汇的瞬间，两人同时迈步，走上了那片耀眼的舞台。

音乐前奏缓缓响起，是那种带着点忧伤的钢琴声。台下的欢呼声渐渐安静下来。王橹杰开口唱出第一句，声音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比平时练习时多了点沙哑，反而更对味了。

他按照走位移动，目光扫过台下，看到的是一片挥舞的灯牌。唱到自己的部分，他努力把自己投入到歌词的情绪里。轮到穆祉丞唱，他的声音一出来，王橹杰就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揪了一下。穆祉丞唱得很稳，但那种克制底下，好像藏着很多东西。

到了那个关键的对视互动。王橹杰转身，面向穆祉丞。聚光灯下，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穆祉丞也看着他，眼神不像前几天那么空，也不像检查时那么闪躲，里面有很多复杂的东西，王橹杰一时看不懂。

他唱出那句“时间划下的沟壑，该如何跨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预料到的疲惫和茫然。他看着穆祉丞，好像真的在等一个答案。

穆祉丞接上下一句，声音微微发颤，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闪动着，像是挣扎，又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朝王橹杰走了一小步，很小的一步，但在舞台编排里，这一步是之前没有的。

王橹杰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也迎着他，微微倾了倾身。

音乐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停顿。整个场馆安静极了，只剩下呼吸声。他们隔着一步的距离对视着，灯光落在他们身上，像定格了一样。

然后，音乐再次响起。接下来的部分，王橹杰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做动作，而是被情绪推着走。那个从背后环住的动作，他这次做得无比自然，手掌轻轻贴在穆祉丞的肩胛骨上，能隔着一层衬衫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度和微微的震动。穆祉丞的身体先是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地，一点点地放松下来，甚至往后靠了一点点，把一点重量交给了他。

最后一句歌词唱完，音乐缓缓收住。灯光暗下又亮起。王橹杰还保持着结束的动作，有点没缓过神。台下安静了几秒钟，然后，掌声和欢呼声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比之前任何一组都要热烈。

王橹杰松开手，和穆祉丞并排站好，向台下鞠躬。直起身的时候，他侧头看了穆祉丞一眼。穆祉丞的额头上有点细汗，胸口微微起伏，眼睛很亮，也正看向他。两人视线对上，都没说话，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和上台前不一样了。

回到后台，左奇函第一个冲过来，捶了王橹杰一下，“行啊你们！最后那段绝了！我看台下好多人都哭了！”

杨博文也笑着点头，“真的很棒，情感特别到位。”

萍姐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拍了拍王橹杰的胳膊，“发挥得不错。”

王橹杰一边应付着大家的夸奖，一边用目光寻找穆祉丞。看到他一个人站在稍远一点的角落，正低头喝水。王橹杰走过去。

“刚才……谢谢。”王橹杰说。他知道，最后舞台上那个不一样的感觉，是穆祉丞先迈出了那一步。

穆祉丞放下水瓶，看了他一眼，嘴角好像微微弯了一下，很快又平复了。“是你先带起来的。”

这时，执行导演跑过来，“两位老师辛苦了！赶紧休息一下，补补妆，等会儿还要上台宣布排名和下次分组。”

人群又开始忙碌起来。王橹杰和穆祉丞被各自的工作人员围住补妆、整理衣服。在一片混乱中，王橹杰透过人群的缝隙，又看了穆祉丞一眼。穆祉丞也正好看过来。

这一次，穆祉丞没有立刻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