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炮的光束撕裂虚空,虫族黏液特有的腐蚀性酸臭混杂着烧焦的金属味扑面而来。我的星舰“裁决者号”在最后一道防护盾破裂的嗡鸣中解体。作为联邦第七舰队的指挥官,伊莱亚斯·维尔塔宁将军,我知道这将是终点——直到失去知觉的黑暗吞没一切。
剧痛率先回归,随后是听觉。不再是能量武器的嘶鸣和金属撕裂的尖叫,而是某种...持续不断的、令人烦躁的嗡鸣。我猛地睁眼,本能地翻滚寻找掩体,却重重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身下不是星舰甲板,而是一张狭窄的铺着廉价布料的小床。我置身于一个不足十平米的狭小空间,墙壁斑驳,空气中弥漫着陌生的化学制剂气味和淡淡的霉味。那嗡鸣来自墙角一台缓慢转动的简陋机器。
我的记忆库迅速比对:低科技文明水平,约等于联邦纪年21世纪初期的地球标准。我还活着,但不在我所知的任何时空。
挣扎站起,身体异常虚弱。对面一块模糊的玻璃映出我的倒影:紫色眼眸——我曾为之自豪的维尔塔宁家族遗传,此刻却显得格外突兀。身高缩水,肌肉记忆紊乱,但这张脸,依稀是我年轻时的模样。身上的联邦将军制服早已破损不堪,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粗糙的棉质衣物。
透视眼能力尚在,但精神力场微弱到不足全盛期的百分之一。扫描自身,没有明显外伤,但基因锁似乎处于封闭状态。流落至此,首要任务是生存和情报收集。
我撕下制服的衬里,内侧编织的应急纳米材料在接触空气后硬化,形成几片薄如蝉翼的通用货币单位——黄金。这是将军制服最后的保障。
走出栖身的廉价旅馆,我被眼前的景象冲击:低矮的建筑物,嘈杂的人声,污浊的空气,以及川流不息的原始燃油车辆。这里是北京,潘家园古玩市场。信息通过尚能运作的听觉增强器(尽管效能低下)和观察获取。
在一个喧闹的摊位前,我的透视眼自动触发。一堆杂乱无章的仿古工艺品中,一块灰扑扑的椭圆形玉石内部,蕴藏着流动的绿色光华。这个星球的能量反应?直觉告诉我它有价值。
“这个,”我指着那块石头,用刚刚模仿学习的语言开口,声音沙哑。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哟,好眼力,这可是块老玉,五千。”
我调动微弱的精神力,集中冲击他的意识表层。“一百。”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摊主眼神恍惚了一瞬,摆摆手:“一…一百就一百,拿走吧。”
玉石入手温润。我用仅存的精神力凝聚成针尖大小的能量刃,在僻静处小心翼翼地将玉石表层剥离。内核暴露,那绿色光华几乎要流淌出来。我找到一家当铺,凭借精神暗示,以远超实际价值的价格将其售出。第一笔生存资金到位。
接下来是身份。我潜入区域行政网络节点,利用精神力绕过原始防火墙,构建了一个虚拟身份:“伊莱”,二十五岁,父母双亡的海外归侨。过程缓慢而吃力,这个星期的科技虽原始,但网络结构庞杂,我的精神核心在操作后阵阵刺痛。
有了身份和资金,我在北四环一处僻静的老小区租了套顶楼公寓。房间空旷,我席地而坐,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战场的声音仍在脑中回响。作为将军,我指挥过千万艘星舰,决策影响亿万生灵。如今,却在这颗被联邦历史标记为“已失落”的星球上,为基本的生存而挣扎。这种巨大的落差感,比虫族的利爪更让人窒息。
但我活下来了。战士的本能是适应。既然命运将我抛于此地,那么“伊莱”将军需要新的战场——一个关于隐匿和等待的战场。
躺平,成了我当下的战略。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深居简出,通过那个叫“互联网”的信息网络贪婪地学习这个时代的一切。同时,用微薄的精神力缓慢滋养受损的核心。我不再穿着星舰制服,而是换上了这个时代的衣物:简单的黑色运动裤,宽松的灰色连帽卫衣。紫色眼眸用特制的深色镜片遮掩。长发剪短,利落及肩。
我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宁静。没有战报,没有伤亡统计,没有时刻需要做出的生死抉择。只有清晨的阳光,简单的食物,和无人打扰的寂静。我几乎要开始相信,这种“躺平”可以持续下去,直到我找到返回的方法,或者…在此终老。
直到那个下午。
我蜷在沙发里,手里拿着那个叫“手机”的移动信息终端,屏幕上一个短促重复的视频正在播放:几个人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探索着什么,背景音是激动的解说,关于“战国帛书”和“七星鲁王宫”。内容幼稚得可笑,像星际儿童的睡前故事。
然而,就在我准备划走的瞬间——
毫无征兆,身下沙发瞬间消失,失重感猛地攫住我!不是物理层面的坠落,而是整个时空在脚下崩塌、抽离。眼前景物扭曲破碎,潘家园的喧嚣、房间的宁静,如同被打碎的镜片四散飞溅。
是时空乱流!虫族最后那记能量炮撕裂了空间结构,我的穿越本就不稳定!
剧烈的眩晕和撕扯感远超第一次穿越。我试图调动精神力稳定自身,却如同石沉大海。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某种…泥土和腐朽植物的气息猛然灌入鼻腔。
“砰!”
重重落地,剧烈的撞击让我闷哼一声,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黑暗。潮湿。冰冷的空气。
几秒钟后,眩晕稍退。我立刻翻身半跪,进入警戒姿态。紫色眼眸在昏暗中无需适应也能视物。这里是一条狭窄、阴暗的巷子,两侧是斑驳的砖墙,地上满是污水和垃圾。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尿臊味、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不是北京。建筑风格、气味分子结构都截然不同。根据空气成分和重力感知,仍在类地行星,但具体坐标未知。
我迅速检查自身:还是那套卫衣运动裤,贴身藏着几片应急黄金和一把用厨房餐具改造的简陋匕首。精神力依然微弱,但比刚才的紊乱期稳定了些。
巷口传来脚步声和压低的、我从未听过的语言口音,但我的语言中枢自动开始解析适配。
“……那小子跑不远,肯定在这附近……”
“……妈的,那份战国帛书必须弄到手……”
战国帛书?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第一次真正因这个陌生世界的未知而剧烈跳动。这不是躺平的地方。空气里的危险信号,比我第一次在潘家园醒来时,浓郁百倍。
伊莱将军的躺平日子,结束了。新的战场,已在脚下。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纷乱的情绪——困惑、震惊,甚至是一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挑起的、久违的挑战欲。紫色眼眸在阴影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无论身在何方,维尔塔宁家的战士,从不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