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如同挽歌,缠绕着瓜子庙破败的屋檐。众人聚集在招待所的小院,空气里弥漫着隔夜的冷冽和一种心照不宣的紧张。王胖子领来的向导,那个叫水生的半大孩子,缩着脖子,眼神像受惊的小兽,在几个大人之间逡巡,最后竟莫名地多看了伊莱几眼,带着一种原始的、近乎本能的畏惧。
吴三省爽快地加了钱,目光却锐利地扫过伊莱,心中冷然:“黑瞎子昨夜毫无动静,是没找到机会,还是这女人比预想的还扎手?……鲁王宫底下机关重重,若她真是变数,说不得要借那地方的‘意外’,永绝后患。” 他脸上的皱纹里刻着沉稳,心底已盘算好几种让意外看起来合情合理的方案。
王胖子一边把钱塞给水生,一边打着圆场,小眼睛却滴溜溜转:“这女侠邪门啊,连这小崽子都怕她。三爷这杀心藏都藏不住……胖爷我得把招子放亮点,别成了池鱼。” 江湖经验让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吴邪看着水生单薄的身子,不忍道:“三叔,他还是个孩子……” 他更多是对未知的忧虑,以及对伊莱复杂的好奇:“她昨天……那根本不像人能办到的。她到底是谁?”
张起灵静立如松,目光掠过水生,最终在伊莱身上停留一瞬。“那气息……非此间之物。目的?” 他的沉默是最高级别的警戒。
伊莱坦然承受所有目光。吴三省的杀意、王胖子的算计、吴邪的困惑、张起灵的审视,在她心中激不起半点涟漪。“试探?杀局?在绝对的力量层级前,皆是虚妄。” 她与黑瞎子的约定,不过是强者间心照不宣的游戏。她不在乎对方是否守信,因为她有碾压规则的自信。
出发。
水生在前带路,钻进了一条被荆棘半掩的狭窄山缝。路越来越难走,一侧是深涧,潺潺水声从谷底传来,带着阴森的寒意。或许是为了壮胆,或许是这环境触动了他记忆深处的什么,水生忽然低声哼唱起来,那是一腔调古老、发音含糊的当地童谣:
“月光光,照坟岗,
坟岗深,藏鬼神。
水鬼扯脚莫回头哇,
白娘娘梳头等情郎……
等来情郎心肝穿哇,
骨头渣渣喂龙王……”
童谣的调子诡异而空灵,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词句内容更是让人脊背发凉。王胖子打了个寒颤,骂骂咧咧:“小兔崽子,唱的什么鬼东西,晦气!”
吴邪听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水生,这歌……是什么意思?”
水生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说:“老……老辈人传下来的,说进这片山,就得哼这调子,不然……不然水鬼会拉人下去做替身……”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轻响,来自众人头顶的悬崖峭壁!几乎同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众人后方掠过——是黑瞎子!他不知何时已然跟上,此刻墨镜下的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手中匕首寒光一闪,将一条从岩缝中悄无声息垂落、正准备发起袭击的毒蛇斩成两段!蛇身掉落在水生脚边,还在扭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是一惊!
水生吓得“啊”了一声,脸唰的白了,童谣戛然而止。
吴三省眼神骤然锐利,深深看了一眼黑瞎子,又瞥向伊莱:“他出手了?是顺手为之,还是……在向谁示好或示威?” 他对黑瞎子的信任本就有限,此刻疑窦更深。
黑瞎子甩了甩匕首,笑嘻嘻地对水生说:“小娃娃,歌挺好听,就是招东西。下次换首吉利的。” 他这话看似对水生说,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伊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
伊莱对上他的目光,紫色眼眸平静无波。“故意的亮相。是在向我展示价值,还是警告?” 她心中冷笑,这种程度的试探,毫无意义。
张起灵的目光在黑瞎子出现的瞬间便已锁定他,随后又落到那条死蛇上,最后看向悬崖上方,眼神冰寒。“不是意外。”
王胖子倒吸凉气:“我滴娘,黑瞎子啥时候摸上来的?这唱个歌都能招蛇?这地方太邪性了!”
吴邪后怕不已,对黑瞎子道谢,又担忧地看向前方幽深的山谷:“这童谣……难道是真的?”
经此一吓,水生再不敢吭声,队伍气氛更加凝重。那首未唱完的诡异童谣,像一道冰冷的诅咒,缠绕在每个人心头。水鬼、白娘娘、穿心、喂龙王……这些词句与眼前的险境交织,预示着前路绝非坦途。
伊莱却微微眯起了眼。“童谣……古老的警告或信息传递方式。‘水鬼’可能指尸蟞,‘白娘娘’或与那白衣女傀有关?有趣。” 在她看来,这非但不是恐怖传说,反而是可供分析的、低技术文明的信息载体。
黑瞎子的出现,童谣的警示,让原本就暗潮汹涌的队伍,更添了几分诡谲。所有人都各怀心思,但有一个念头是共通的——这个紫眼睛的女人,是这一切变数的中心。 而鲁王宫,就在这片弥漫着童谣与杀机的山林深处,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