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开到第三轮时,小院的篱笆外多了个木牌,是墨漓亲手刻的。
上面写着“许家院”三个字,边缘还雕了圈细碎的樱花瓣。
我蹲在旁边看他给木牌刷清漆,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落在新翻的菜畦里,那是我们开春时一起辟的。
种了赖阿婆从前常吃的青菜,还有我爱吃的小番茄。
“该给阿婆她们添新土了。”
墨漓放下漆刷,从墙角拎起竹篮,里面是早上刚从后山挖的腐叶土,松松软软的还带着潮气。
我们走到樱花树下,墓碑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碑前的野菊花是前几天采的,还剩半开的花苞。
我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土铺在碑基周围,墨漓在旁边帮我扶着小铲子,偶尔伸手拂掉我发间沾的草屑。
“阿婆,今年的樱花比去年开得还密。”
我轻声说,指尖碰了碰落在碑上的花瓣。
“墨漓教我画了好多画,昨天还画了咱们院的番茄苗,他说等结果了,就给你和爹娘留最大的。”
风刚好吹过,樱花瓣簌簌落在我们肩头,墨漓握着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像小时候赖阿婆给我暖手那样。
傍晚时,我们在院里支起小桌,煮了壶桂花茶,还蒸了豆沙包。
墨漓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偶,是用染坊剩下的靛蓝布料做的。
眉眼画得圆圆的,像我小时候捏的泥人。
“上次你说梦到阿婆给你缝布偶,我试着做了个。”
他把布偶递过来,耳尖有点红。
“要是不好看,我再改。”
我把布偶抱在怀里,布料软软的,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抬头时,正好看见晚霞落在樱花树上,粉白的花瓣染成了淡金色,像撒了把碎光。
远处传来邻居家的狗吠声,近处是茶水沸腾的“咕嘟”声,墨漓正给我剥橘子,指尖沾了点橘络,我伸手帮他擦掉,他笑着把橘子瓣递到我嘴边。
夜里起了点风,墨漓帮我把窗关好,又把暖炉往床边挪了挪。
我抱着那个靛蓝布偶,看着他在桌边整理画具,月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他背上,像披了层薄纱。
“墨漓,”我轻声叫他。“
“明天我们去后山采野果吧,就像阿婆以前带我的那样。”
他转过头,眼里盛着月光,笑得很软。
“好,明天一早去,给你摘最甜的。”
我缩进被子里,抱着布偶,听着他整理画笔的细微声响,突然觉得心里满当当的。
原来所谓的安稳,就是有人陪着你守着一方小院,看樱花年年开,听风声岁岁响,把思念揉进每个寻常的日子里,再也不用怕孤单。
安稳日子没能在小院里驻留太久,檐角的樱花还沾着晨露,镇上的风就裹着噩耗撞进了门。
我攥着刚从西街听来的消息,指腹几乎掐进掌心,没有了外婆在世时的守护,外人竟寻到了偏僻的螭晦村。
如今全镇都在传,村里的人被一股不明势力捆进了镇狱,日夜逼问虫蜕的下落。
可外婆当年早立下规矩,村民们世代不许碰蛊术,他们手无缚鸡之力,连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
只能在牢里受着严刑拷打,连一声像样的呼救都传不出来。
墨漓刚把靛蓝布偶晾上竹竿,见我脸色惨白地站在院门口,手里的木夹子“啪嗒”掉在地上。
我抬头看他,声音发颤得像被风吹皱的纸。“他们是冲着许家来的,却要村民们替我受这份罪……我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