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叶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晃悠,张婶走了几步又回头,挥着帕子喊。
“昕丫头,有空常回村里看看!阿婆留下的那间屋,我天天帮你扫着呢!”
我笑着点头,直到村民们的身影变成田埂尽头的小点,才收回目光。
墨漓递来一块冰镇的酸梅糕,指尖还沾着点凉意。
“在想阿婆?”
我咬了口糕,酸甜的滋味漫开,眼眶却有点发热。
阿婆要是看到现在的螭晦村,肯定会把槐米香囊塞给每个村民。
念叨着“平安就好。”
他没再多说,只是放慢脚步,陪我沿着河边走,流水把槐树叶卷得打旋,像极了阿婆曾编给我的草绳。
没走多远,就见老陈骑着马匆匆赶来,脸上没了往日的笑意,手里攥着封皱巴巴的信。
“墨公子,许姑娘,出事了!”
他勒住马,从怀里掏出信递过来。
“知府大人刚收到的,说邻县好几个村子突然有人中蛊,症状和之前螭晦村的一模一样,还说……还说蛊影阁的阁主根本没被抓到!”
我心里一沉,指尖捏着信纸发紧。
原来上次破庙里抓的只是小喽啰,真正的阁主还在暗处。
墨漓接过信,眉头拧成结,指尖划过信上。
“百足蛊”三个字。
“之前在地窖里看到的账簿,最后几页记着‘引蛊入林’。
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他们是早计划着把蛊虫引去其他地方。”
老陈擦了擦汗。
“知府大人让我来问你们,愿不愿意再走一趟?邻县那边的大夫都没见过这种蛊,只有你们懂解蛊粉,也知道蛊影阁的底细。”
我看向墨漓,他正好也转头看我,眼里没有丝毫犹豫,只轻轻拍了拍我攥着油纸包的手。
那里面还剩半袋解蛊粉,是上次没用完的。
“我们去。”
我先开了口,酸梅糕的甜味还在舌尖,却多了几分坚定.
“不能再让有人像螭晦村的村民那样受苦了。”
墨漓点头,接过老陈递来的马绳,扶我上了马。
“不过这次得先准备周全,槐米要多晒些,解蛊粉也得再配一批,还要找老陈借几张邻县的地图,摸清那些村子的位置。”
回到镇上的客栈,我们连夜忙活。
墨漓把晒干的槐米缝进小布袋,我坐在桌边研磨解蛊粉的药材,石臼撞出的“咚咚”声,和窗外的虫鸣混在一起,倒也不显得冷清。
他缝到第三只布袋时,突然抬头看我。
“等这事了了,我们去江南好不好?听说那里的槐花开得比螭晦村的还盛,能酿出甜滋滋的槐花酒。”
我手里的杵顿了顿,笑着应下来。
“好啊,还要去吃江南的桂花糕,阿婆以前说过,那糕软得能掐出水来。”
他眼里亮起来,把缝好的槐米袋递到我面前。
“那这袋你带在身上,就当提前存着江南的槐花香气。”
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跟着老陈往邻县赶。
马跑过一片槐树林时,风卷着花瓣落在我衣襟上,墨漓伸手帮我拂掉,忽然低声说。
“你看,阿婆也在陪我们呢。”
我抬头望向树林深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像极了阿婆当年在槐树下晒槐米的模样。
快到邻县边界时,远远就看到村口围着不少人,还有人在低声哭。
一个穿粗布衫的汉子看到我们,立刻跑过来,膝盖一软就想跪。
“求你们救救我媳妇!她中了蛊,浑身疼得直打滚,大夫都说没救了!”
墨漓赶紧扶他起来,从怀里掏出解蛊粉。
“别急,带我们去看看。”
跟着汉子进了村,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腥气。
他媳妇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手臂上还爬着几只细小的蛊虫。
我赶紧撒了点解蛊粉在她身边,墨漓则拿出槐米袋放在床头,那些蛊虫一碰到槐米的香气,立刻就缩成了团。
没过多久,床上的妇人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汉子激动得直抹眼泪,村里的人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感谢的话。
墨漓趁机问起蛊影阁的踪迹,一个老人颤巍巍地说。
“前几天看到过几个穿黑斗篷的人,往后山的山洞去了,还听到里面有虫叫的声音。”
我们谢过老人,准备往后山走。
刚到山口,就见一个穿黑斗篷的人站在槐树下,斗篷的帽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一点苍白的下巴。
“没想到你们还敢来。”
墨漓把我护在身后,手按在腰间的刀上。
“蛊影阁的阁主?”
那人笑了笑,声音像刮过石头的风。
“许家的丫头,你以为毁了一个据点就完事了?许家的虫蜕一日没找到,我就一日不会停手。”
我心里一紧,突然想起阿婆临终前塞给我的木盒,里面除了槐米,还有块刻着虫纹的木牌,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说不定和虫蜕有关。
没等我细想,那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陶罐,就要往地上摔。
墨漓眼疾手快,甩出一把槐米,正好落在陶罐前面。
那人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以为槐米能困住我?”
他从斗篷里掏出个黑色的哨子,一吹,山里顿时传来密密麻麻的虫鸣。
我赶紧把解蛊粉往周围撒,墨漓则拉着我往后退。
“别硬拼,先找山洞的位置,他们肯定把蛊虫的巢穴藏在那里了。”
我们借着槐树林的掩护,往山里跑,虫鸣的声音越来越近,偶尔有几只蛊虫追上来,都被槐米袋的香气逼退了。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还挂着几串风干的虫蜕。
墨漓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又往我手里塞了个槐米袋。
“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要是听到我喊,就把槐米撒在洞口。”
我想跟他一起进去,却被他按住肩膀。
“听话,外面需要人守着,万一他跑出来,你用槐米能拦住他。”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洞里,手里的槐米袋攥得紧紧的。
没过多久,山洞里传来打斗声,还有那人的惨叫声。
我心里一急,正要往洞口走,就见墨漓扶着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人穿着邻县村民的衣服,脸色苍白,却还能站稳。
“这是被他们抓来养蛊的村民,洞里还有几个,已经救出来了。”
墨漓喘着气,指了指山洞里。
“阁主被我打晕了,已经绑起来了,洞里的蛊虫也用槐米和解蛊粉处理了。”
我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就见他从怀里掏出块木牌,正是阿婆留给我的那块,上面的虫纹和山洞里的虫蜕一模一样。
“这木牌是从阁主身上搜出来的,他说这是找到许家虫蜕的钥匙。”
墨漓把木牌递给我。
“看来阿婆早就知道虫蜕的事,把钥匙留给你了。”
我摸着木牌上的纹路,忽然想起阿婆曾说过,许家的虫蜕藏在“有槐花香气的地方”,螭晦村的老槐树!
我抬头看向墨漓,眼里满是惊喜。
“我知道虫蜕在哪里了!在螭晦村的老槐树下!阿婆说过,那里有槐花香气,能护住虫蜕。”
他也笑起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那等把这里的事交给老陈,我们就回螭晦村,把虫蜕找出来,省得再有人惦记。”
这时,老陈带着捕快赶来了,看到被绑着的阁主,松了口气。
“总算抓到他了!这下邻县的村民也安全了。”
我们把山洞里的情况告诉老陈,又把木牌的事跟他说了,他点点头。
“你们放心去螭晦村,这里的事交给我就行。”
我们谢过老陈,骑着马往螭晦村赶。
一路上,槐树叶在风里沙沙响,像是在唱着轻快的歌。
我靠在墨漓怀里,手里攥着木牌和槐米袋,忽然觉得,不管未来还有多少事,只要有他在身边,有槐花香陪着,就什么都不用怕。
快到螭晦村时,远远就看到老槐树上的新芽又长了不少,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晃悠。
张婶听到马蹄声,从屋里跑出来,笑着喊。“昕丫头,墨公子,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跳下马,手里举着木牌。
“张婶,我们来拿阿婆留下的东西,在老槐树下呢!”
村里的人听说我们要找虫蜕,都围过来帮忙。
几个年轻的汉子拿着锄头,在老槐树下轻轻挖着,生怕弄坏了什么。
挖了约莫三尺深,就看到一个木盒,上面刻着和木牌一样的虫纹。
我接过木盒,用木牌打开,里面铺着晒干的槐米,中间放着个晶莹剔透的虫蜕,还带着淡淡的槐花香气。
“这就是许家的虫蜕?”
墨漓凑过来看,眼里满是好奇。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虫蜕拿出来。
“阿婆说,这虫蜕能解天下奇蛊,现在有了它,就再也不用担心蛊影阁的人了。”
张婶凑过来,摸了摸虫蜕。
“阿婆真是有心了,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藏在这里,还特意用槐米护着。”
我们把虫蜕放回木盒,又埋回老槐树下,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有槐花香护着,还有村民们看着。
墨漓牵着我的手,站在老槐树下,风卷着槐花的香气扑过来,我抬头看向他,他眼里满是温柔。
“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住好不好?守着老槐树,守着村民们,再也不四处奔波了。”
我笑着点头,靠在他肩上。
“好啊,还要在老槐树下种满花,春天看槐花,夏天听蝉鸣,秋天晒槐米,冬天烤火取暖。”
他低头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声音轻轻的。
“都听你的。”
远处,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老槐树上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为我们祝福。
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有他,有槐花香,有安稳的日子,还有身边这群可爱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