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水的棉絮,一点点漫过教学楼的尖顶。校园月月演的舞台刚搭好,观众席就坐了大半,细碎的交谈声随着晚风飘散开,混着后台调试乐器的叮咚声,格外热闹。
庄明砚原本在后台核对节目单,听见台下渐浓的期待声,忽然跟旁边的调音师说了句什么。片刻后,他抱着琴凳走上舞台,白衬衫被夕阳染成暖金色,指尖落在钢琴键上时,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临时加首歌吧,”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开,带着点随性的笑意,“送给……提前来等演出的大家。”
旋律响起的瞬间,二楼回廊的玻璃栏杆后,湛辞原本支着下巴的手顿了顿。是《如果爱忘了》。他望着舞台上那个身影,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栏杆,夕阳的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浅影,像落了层细碎的金粉。
庄明砚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钢琴的清透,缓缓漫过整个操场。“如果爱忘了,泪不想落下……”唱到副歌时,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往二楼扫了一眼,隔着攒动的人头和渐暗的天光,精准地撞上湛辞的视线。
湛辞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那歌声烫到般,转身往楼梯口走。皮鞋踩在台阶上,发出轻而稳的声响,每下一级,舞台上传来的歌声就清晰一分。他走到一楼回廊时,正听见庄明砚唱到“那些幸福啊,让她替我到达”,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观众席里有人轻轻跟着唱,湛辞却停在廊柱后,没再往前走。他看着庄明砚垂眸弹琴的样子,侧脸线条在舞台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指尖跳跃间,琴键仿佛也在发光。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庄明砚起身鞠躬时,目光又一次越过人群,落在廊柱后的湛辞身上。他眼里的笑意像被风吹起的涟漪,轻轻晃了晃,然后才转身下台。
后台的帘子刚落下,庄明砚就被几个部员围住,讨论着接下来的流程。他应着声,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廊柱方向挪,刚绕开布景板,就撞见站在那里的湛辞。
“你怎么在这?”庄明砚的声音还带着点唱歌后的微哑。
“刚从楼上下来。”湛辞的视线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临时加的歌?”
“嗯,看大家等得急。”庄明砚挠了挠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刚唱得有点渴,给你?”
湛辞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掌心,两人都顿了顿,又像触电般分开。糖纸撕开的脆响在嘈杂的后台显得格外清晰,薄荷的清凉味漫开时,庄明砚忽然低声问:“刚才在楼上……听见了?”
“嗯。”湛辞含着糖,声音有点含糊,“挺好听的。”
庄明砚的眼睛亮了亮,刚想说什么,就被催着去准备下一个节目的部员拉走。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湛辞一眼,嘴角扬着没来得及收的笑。
湛辞站在原地,看着他被人群簇拥着走远,指尖捏着那颗快化完的薄荷糖,忽然觉得舌尖的清凉里,藏着点说不清的甜。晚风穿过回廊,带着舞台方向飘来的余音,他抬头望向二楼空荡荡的栏杆,又低头看向后台忙碌的身影,忽然明白,有些没说出口的话,或许早就藏在那首歌的旋律里,藏在彼此心照不宣的目光里,比任何直白的宣告都要清晰。
演出正式开始的铃声响起时,湛辞转身走向观众席后排,找了个能看见舞台侧面的位置坐下。灯光再次亮起时,他看见庄明砚站在侧台,正往他这边望,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没躲开,像有根无形的线,悄悄把舞台与观众席连了起来,在喧闹的人潮里,圈出了一块只属于他们的、安静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