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摇曳,火光映在我睫毛上,一滴泪落下来,砸在盖头边上,洇出一块暗色。外面宫人还在说笑,说太子今晚定要喝个痛快,才配得上这大婚的热闹。我低头看着自己搭在膝上的手,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盖头上的金线,脑海里浮现母亲昨日抚着我发髻的模样,她低声叮嘱:“入宫后要以夫为天,万事忍让。”我应了声,心里却藏着一丝期待。李承砚是太子,自幼聪慧,文采风流,我读过他的诗词,听过他弹的琴。从今日起,我就是他的妻,能与他朝夕相处。
可现在……我抬眼看向那支快要燃尽的红烛,烛影斜斜,在墙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外头的喜乐早已停了,只剩更鼓一声声敲着,像是催人入睡。小翠轻叩门扉,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娘娘,宵夜送来了。”我微微点头,没说话。她顿了顿,低声道:“太子殿下说……今夜怕是要忙到很晚,让娘娘先歇息。”我接过碗,笑了笑:“知道了。”她低着头退下,脚步轻得像猫儿似的。
我望着那碗凉透的莲子羹,一口没喝,轻轻放在案上。起身绕新房走了一圈,脚步在这空屋里格外清晰。凤袍拖地,华美却不合身,仿佛不是为我做的。走到铜镜前,我仍戴着盖头,红艳艳的一片遮住了脸。伸手想揭,却停在半空。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向案前,提笔蘸墨,写下四个字:协议夫妻。
望着那四个字,心头泛起酸涩。这场婚姻本就不是因情而起,如今这般,反倒顺理成章。我吹灭了红烛,屋内顿时暗了一半。风吹进来,烛火忽明忽暗,倒映在我眼里,似有泪光。我坐在床沿,听着窗外风声,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琴音。那是《幽兰操》……我记得他爱听这首曲子。记得他曾在诗会上弹奏,琴音清越,余音绕梁。那时我坐在角落里,偷偷看他,心里泛起涟漪。可如今……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闭上眼,压下心头起伏,告诉自己:这一夜不过是开始,往后日子还长,不必急于一时。天将破晓时,我听见宫女们低声议论。“太子昨夜召幸了林昭儿姑娘……”“是啊,听说就在偏殿……”我静静躺着,脸上不动声色。起身梳妆,任由宫人伺候,仿佛什么都未发生。望向铜镜中的自己,眉眼依旧清丽,只是神色淡了些。我轻声道:“去请太子殿下过来,我有话要说。”
宫女应声而去。我提笔在那张纸上添了几行字:\
一、你我之间,仅限于名义夫妻。\
二、你若心中有人,我愿成全。\
三、你若无意,我也无求。
墨迹未干,我已觉心安。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我知道是他来了。起身迎到门口,他站在门外,神情略显疲惫,目光扫过我,又迅速移开。他问:“你找我?”我点头,将那张纸递给他。
他展开一看,眉头皱起:“这是何意?”\
我淡淡一笑:“太子昨夜宿在偏殿,想必心中已有牵挂。我不争不抢,只求你我之间,各安其位。”\
他沉默片刻,声音低了些:“你……可有怨言?”\
我摇头:“没有。我既嫁入东宫,便知你我婚姻非因情起。既然如此,不如坦诚相待,省得彼此煎熬。”\
他盯着我,眼神复杂。我想起昨日他站在我家门前接亲的模样,一身龙袍,气度非凡。我曾以为,那是我此生最美的时刻。可如今……
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张纸折好,收进袖中。转身欲走,我轻声道:“太子殿下。”\
他停下脚步,却不回头。\
我望着他的背影,缓缓开口:“若你心中真有她,便好好待她。莫要辜负。”\
他身形一顿,片刻后离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缓缓关上,心中一片清明。这一场戏,我陪你演下去。但我不会再动心。转身望向窗外,晨曦初露,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