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同泼洒的凝血，将锈蚀的废墟染成一片暗红。屠夫霍克那魁梧如山的身影，在扭曲的光线中投下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他身后，二十多名秃鹫帮精锐沉默而立，武器寒光闪烁，眼神如同饥饿的狼群，死死锁定着前方那座如同孤岛般的仓库。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臭和毫不掩饰的杀意，连风声都仿佛凝滞。
仓库内，气氛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陈默透过观察孔，冷静地评估着外面的形势。霍克亲自带队，人数远超上次，装备也更精良，尤其是那两把弓弩，在开阔地带是巨大的威胁。正面硬撼，胜算渺茫。
“苏婉，莉娜，”陈默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打破死寂，“按计划一准备。石果，盯紧侧翼和后方，有任何动静，立刻示警。”
“明白！”苏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拉起还有些发软的莉娜，迅速行动起来。她们将之前搜集到的所有空罐子、玻璃瓶集中起来，搬到仓库二楼一个预设的位置。那里有几个用破布和废旧油桶临时改装的“燃烧瓶”半成品——里面装满了从废弃车辆里抽取的、混合了橡胶碎屑的劣质燃油。
莉娜脸色苍白，但双手却异常稳定地按照陈默之前教导的方法，将浸满燃油的布条塞进瓶口作为引信。她的父亲曾教导她精细操作，此刻这技能被用在了制造杀戮工具上，让她心中充满荒谬与悲凉，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陈默则快速检查着仓库一层的最后防御。大门已经被多层铁皮和粗木桩彻底封死，内侧还用沉重的货架抵住。窗户全部用交叉的木条和铁皮封堵，只留下狭窄的射击孔。他之前设置的那些绊索、响铃陷阱遍布仓库外围，几个关键的通道上还埋设了压发式地刺。
但这还不够。
他的目光落在仓库中央那根主要的承重柱上，又看了看屋顶的结构。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拿起那把缴获自净源教刺客的淬毒匕首，走到承重柱旁，选中几个关键的点，开始用匕首锋利的刀尖和锤子，小心翼翼地凿刻起来。他不是要破坏柱子，而是在上面制造一些极其隐蔽的、看似自然形成的裂纹和薄弱点。同时，他调整了屋顶几块关键支撑物的角度。
他在制造一个机关，一个与整个仓库结构联动的、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如果防线被突破，敌人涌入仓库中心，他有办法让部分屋顶坍塌，将入侵者和他自己一起埋葬。这是绝望中的后手，但必须有。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观察孔前。外面的秃鹫帮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霍克显然不是肯特那种莽夫，他在观察，在寻找弱点。
“里面的人听着！”霍克那如同砂纸摩擦般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废墟间回荡，“我是霍克！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打开门，交出杀我兄弟的凶手，还有那个女人和所有物资，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否则，等我打破这龟壳，会把你们一个个剥皮抽筋，挂在镇门口风干！”
声音中充满了残忍和自信。
仓库内无人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霍克脸上横肉抖动，显然被这种无视激怒了。他挥了挥手。
两个手持简陋木盾、穿着厚皮甲的喽啰，小心翼翼地开始向前推进，后面跟着三个弓弩手，弩箭上弦，对准了仓库的窗户和门缝。标准的试探性进攻。
陈默对苏婉打了个手势。
苏婉会意，和莉娜一起，将几个准备好的、没有点燃的燃烧瓶，通过二楼预留的投掷口，奋力扔了出去！
燃烧瓶落在秃鹫帮前锋不远处，玻璃碎裂，刺鼻的燃油味弥漫开来，虽然没有点燃，但那意图再明显不过。
“妈的！他们有火油！”前进的喽啰吓了一跳，脚步顿时迟疑。
“怕什么！他们敢点火，自己也得变烤猪！”霍克在后面怒吼，“弓弩手！给我压制二楼！其他人，撞门！”
弓弩手立刻抬起弩箭，朝着二楼投掷口的大致方向发射！
“嗖！嗖！”
弩箭钉在墙壁和封堵物上，发出“咄咄”的闷响。苏婉和莉娜赶紧低头躲避，碎片溅落在她们身边。
与此同时，四名身材魁梧的喽啰，抬着一根临时找来的、前端削尖的沉重水泥柱，喊着号子，开始猛烈撞击仓库大门！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擂鼓，每一次都让整个仓库微微震颤，门上的加固铁皮发出痛苦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陈默没有去管撞门的人，他的目光锁定着那几名弓弩手。他们躲在掩体后，装填速度不快，但威胁巨大。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那把自己改进过的弩，瞄准了一个刚刚发射完毕、正从掩体后探头观察的弓弩手。
屏息，预判，扣动扳机！
“咻！”
弩箭离弦，划过一道短暂的直线，精准地穿过对方掩体的缝隙，狠狠扎进了那名弓弩手的眼窝！
“啊——！”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那名弓弩手仰面倒下。
其他弓弩手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轻易探头。
“废物！”霍克暴怒，“继续撞！把门给我撞开！他们没几个人！”
撞门的力度再次加大。门后的货架开始移位，一根加固的木桩发出了断裂的“咔嚓”声。
陈默知道，大门撑不了多久了。
他对楼上的苏婉喊道：“计划二！准备！”
然后，他迅速移动到大门内侧一个预设的、由厚重铁皮和沙袋构成的掩体后。这里正对大门，但有一个狭小的射击孔。
“咚！哐嚓！”
又一声巨响，大门最外层的一块铁皮被撞得扭曲变形，连同后面的一根木桩一起断裂，露出了一个不小的破洞！
一名秃鹫帮喽啰兴奋地试图从破洞钻进来！
就在他半个身子探入的瞬间——
陈默手中的长矛，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从射击孔中猛地刺出！
“噗！”
矛尖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名喽啰的胸膛！他甚至没看清攻击来自何方，就带着惊愕的表情软倒下去，尸体卡在了破洞口。
“小心！里面有埋伏！”外面的喽啰惊呼，撞门的动作再次停滞。
利用这短暂的间隙，陈默对楼上喊道：“就是现在！扔！”
苏婉和莉娜咬紧牙关，用找到的打火石点燃了燃烧瓶的布条引信，然后看准下面撞门人群聚集的位置，奋力将点燃的燃烧瓶投掷下去！
几个燃烧着火焰的瓶子划过弧线，落在撞门小组的头顶和周围！
“砰！哗啦——！”
玻璃瓶碎裂，里面的燃油瞬间被引燃，化作一团团翻滚的火焰，将几名喽啰吞没！
“啊！着火啦！”
“救我！快救我！”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废墟，几个火人在地上疯狂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空气中顿时弥漫开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
这突如其来的火焰攻击，让秃鹫帮的阵型出现了混乱和恐慌。
霍克气得目眦欲裂，他没想到这个“龟壳”如此难啃，还让他损失了这么多人。
“散开！都散开！用弓箭和弩箭，给我往死里射！把他们逼出来！”霍克改变战术，不再强攻，转而进行远程压制和消耗。
更多的箭矢和弩箭开始如同飞蝗般射向仓库，叮叮当当地打在墙壁和封堵物上。虽然大部分被挡住，但流矢不时从缝隙钻入，带来致命的威胁。
陈默缩在掩体后，冷静地计算着对方的箭矢密度和节奏。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霍克在消耗他们的体力和注意力，寻找下一个突破口。或者，在等待夜晚的降临，那将是更适合强攻的时刻。
仓库内的光线逐渐暗淡，烛火再次被点亮，在箭矢撞击的噪音中摇曳不定。
苏婉和莉娜从二楼撤了下来，脸上沾着烟灰，神情疲惫而紧张。石果紧紧靠在陈默腿边，小手冰凉。
“他们……会一直射到晚上吗？”苏婉声音干涩地问道。
“可能。”陈默擦拭着长矛上的血迹，眼神在烛光下幽深如潭，“也可能在等我们松懈，或者……等别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莉娜父亲的那些笔记和种子。知识萌芽，但阴影已然迫近。这个夜晚，注定漫长而血腥。
淬火之刃，必须在今夜磨得更加锋利，才能斩开这迫近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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