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月光是我捏的纸人
萧璟珩的拜帖被焚,此事在药坊里掀起的波澜,远比在萧璟珩心中来得大。
翠儿一连几日都心神不宁,看苏晚萤的眼神里,除了敬畏,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困惑。
她想不通,自家姑娘为何对那位谪仙般的萧公子怀有如此大的敌意。
而苏晚萤却像没事人一样,每日照常开门问诊,关门制药,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只是她吩咐翠儿办的事,却越来越“古怪”。
“去城南的贫户区打听一下,有没有一户姓林的人家,家中女儿名叫‘阿菱’,年约十五,母亲常年咳疾缠身。”苏晚萤一边研磨着药材,一边淡淡吩咐。
“姑娘……您找她做什么?”翠儿忍不住问。
“她的母亲,是我的一位旧识。”苏晚萤随口编了个理由,语气不容置喙。
翠儿不敢再多问,连忙应声去了。
苏晚萤停下手中的动作,眸光幽深。
阿菱……
前世,那个被萧璟珩捧在心尖上,为了她而废掉自己后位的女人,就叫林若菱。
她并非高门贵女,而是萧璟珩登基后,从民间寻回的“遗珠”。
他说她善良、纯洁,像一朵不染尘埃的雪莲,是他阴暗生命里唯一的光。
可苏晚萤记得,林若菱眉眼间,与眼前这个贫苦村女阿菱,有着七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受惊小鹿般的眼睛,简直如出一辙。
前世的林若菱出现得蹊跷,身世成谜。
而这一世,苏晚萤要亲自“创造”一个林若菱。
一个她亲手捏造的、完美的“白月光”纸人。
翠儿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出半日便带回了消息,还把那个叫阿菱的姑娘一并带来了。
阿菱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身形瘦弱,面带菜色,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怯懦与不安。
她跪在苏晚萤面前,声音细若蚊蝇:“民女阿菱,拜见苏……苏神医。”
“起来吧。”苏晚萤打量着她,心中满意。
底子很好,只需稍加雕琢。
“我听闻你母亲咳疾严重,可有此事?”
阿菱眼圈一红,重重磕了个头:“求苏神医救救我娘!只要能治好我娘,阿菱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做牛做马倒不必。”苏晚萤扶起她,温声道,“我不仅可以治好你母亲,还能给你们一笔钱,让你和你母亲往后衣食无忧。但我有一个条件。”
阿菱抬起头,眼中燃起希望:“神医请讲!任何条件阿菱都答应!”
“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这件事不伤天害理,也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只需要你……扮演另一个人。”苏晚萤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她将阿菱带入内室,亲自为她调理身体,教她读书写字,学习最基本的礼仪。
她从玲珑境空间里引出灵泉之水,兑在汤药里给阿菱服用。
不过几日,阿菱便像是脱胎换骨。
原本蜡黄的皮肤变得白皙细腻,怯懦的眼神里也被苏晚萤刻意调教出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
苏晚萤甚至会拿出前世萧璟珩送她的诗集,一句句教阿菱诵读,告诉她,什么样的神态最能惹人怜爱。
翠儿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自家姑娘像一个技艺高超的匠人,正在打磨一件绝世珍品,但这种感觉又让她莫名地脊背发凉。
与此同时,县令府的周嬷嬷也来了几趟,名为探望,实为查探。
当她看到苏晚萤身边多了个清秀可人的阿菱,还以为是苏晚萤新收的药童,只夸她心善,便回去复命了。
一切都在苏晚萤的掌控之中。
这日,苏晚萤算准了时辰。
前世,萧璟珩最爱在午后独自前往永安县的“问心桥”,在那里静思。
他自诩孤高,却最享受被人“无意”撞见他忧郁深沉的模样。
“阿菱,”苏晚萤递给她一个竹篮,“去城西的问心桥边,采些新鲜的接骨草回来。记住,若遇到什么人问话,你就说,你是苏记药坊新来的学徒。”
她又特意为阿菱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浅绿色衣裙,衬得她愈发楚楚动人。
“是,姑娘。”阿菱乖巧地应下,提着篮子出了门。
苏晚萤站在药坊二楼的窗边,遥遥望着问心桥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鱼饵,已经撒下。
萧璟珩确实很烦躁。
自从那日亲眼看到苏晚萤焚了他的信,他心中那股征服欲便如野草般疯长。
他派人详查了苏晚萤的底细,查到的却都是她如何在短短时日内声名鹊起,如何以一张药方搅动满城风云。
这个女人,像一团迷雾,更像一株带刺的烈火玫瑰,让他既想采撷,又怕被灼伤。
他习惯性地来到问心桥散心,正思忖着该如何敲开苏晚萤那副坚硬的壳,忽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声。
循声望去,只见桥下溪边,一个身着绿裙的少女正跌坐在地,脚踝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着,显然是崴了脚。
她身边的竹篮翻倒在地,草药散落一旁。
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纯净的小脸,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慌与无助,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在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萧璟珩的心,猛地一颤。
像……太像了!
像极了他多年前在梦中、在心中无数次勾勒出的那个模糊身影。
那是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慰藉,是他为自己虚构出的、一个完美无瑕的理想化身。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上前,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姑娘,你没事吧?”
阿菱被这突然出现的俊美男子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完全是苏晚萤教给她的标准反应。
“我……我没事,谢谢公子。”她小声说着,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痛得蹙起了眉。
“别动。”萧璟珩蹲下身,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上,“你伤了筋骨。”
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和不容拒绝的气场,让阿菱不敢反抗。
萧璟珩见她乖顺,心中更是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这与面对苏晚萤时那处处碰壁的挫败感,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扶起阿菱,温声问道:“姑娘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
“不、不必了……”阿菱慌忙摆手,按照苏晚萤的嘱咐答道,“我是苏记药坊的学徒,自己回去便好。”
“苏记药坊?”萧璟珩的眉梢微微一挑。
苏晚萤的人?
有趣。那只浑身是刺的刺猬,身边竟养着这样一只温顺的小白兔。
他心中念头急转,脸上笑意更深:“原来是苏姑娘的人。我与苏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故人。送你回去,是应该的。”
他不由分说地扶着阿菱,半是搀扶,半是强硬地将她带往苏记药坊的方向。
而这一幕,尽数落入了街角茶楼二层,那个凭窗而立的清冷身影眼中。
苏晚萤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看着萧璟珩脸上那熟悉的、自以为是的温柔,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沉寂的嘲讽。
萧璟珩,你看。
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不过是我随手找来的村女,用几钱药材,几句谎言,就轻易捏造出的一个纸人。
前世,你为她将我打入深渊。
这一世,我便要让你亲手将这虚假的幻影捧上神坛,再由我,亲手将它撕得粉碎。
她放下茶杯,转身下楼。
好戏,才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