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凤阙暗香,药狱初现
太和殿内,那妖异的紫光缓缓消散,却仿佛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烙下了不灭的印记。
死寂被沈鹤龄癫狂的嘶吼撕裂,他披头散发,官帽歪斜,再无半分太医院副使的威仪,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疯狂。
“妖术!陛下,此乃妖术啊!她会毁了医道纲常,她是个妖女!将她打入‘药狱’!臣冤枉——”
他的嘶喊戛然而止,两名如狼似虎的殿前禁卫已上前,一人一边死死钳住他的臂膀,用布巾堵住了他的嘴。
沈鹤龄剧烈挣扎,眼中满是血丝与怨毒,死死盯着苏晚萤,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困兽之声。
“药狱……”
苏晚萤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前世被烈火焚身的痛楚,仿佛又顺着骨髓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那不是一座监狱,而是一个以“净化医道”为名的活地狱。
所有被视为“异端”的医者,都会在那里被当成药材一般,反复试验、折磨,直至精神与肉-体彻底崩溃。
沈鹤龄,正是那座地狱的缔造者与狂热信徒之一。
她抬眸,迎上龙椅后方那双深沉难测的眼睛。
这一世,她不仅要让他进“药狱”,更要让他亲口尝遍里面所有酷刑的滋味。
“将沈鹤龄押入天牢,所有涉案人员一并收押!封锁其府邸、药庐,彻查到底!”昭武帝的声音冰冷如铁,不带一丝温度。
他看着殿中那抹青色的身影,目光复杂。
一个能将太医院副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民间女子,其智其谋,实在令人心惊。
“陛下圣明!”
就在此时,一名身着绣着獬豸补服的御史出列,他面容方正,目光清朗,正是巡按御史裴文渊。
“臣裴文渊,启奏陛下。此案并非寻常疫病,而是牵涉投毒、构陷朝廷药使的大案,背后恐有更深的盘根错节。臣恳请陛下,准许臣主理此案,并请苏药使……不,请苏姑娘从旁协助。她心思缜密,医理通神,必能成为破案之关键。”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裴文渊是出了名的铁面御史,从不与人结党,此刻竟公开为苏晚萤说话,足见他对苏晚萤的推崇。
苏晚萤心头微动。
裴文渊,前世刚正不阿,因弹劾权贵而被贬斥,最终郁郁而终。
这一世,他竟成了自己第一个潜在的盟友。
昭武帝沉吟片刻,颔首道:“准奏。苏晚萤,朕暂封你为‘七品掌印医官’,不必入太医院当值,专职协助裴御史查案,可调阅相关医案卷宗。望你二人,能尽快查明真相,给永安县百姓一个交代。”
一道口谕,将苏晚萤从一个被审判的嫌犯,变成了手握查案之权的掌印医官。
这身份的转变,快得令人咋舌。
“臣(民女)遵旨!”裴文渊与苏晚萤同时领命。
退朝后,苏晚萤婉拒了裴文渊同行的邀请,带着翠儿和林十三,回到了暂居的客栈。
一进门,翠儿就再也忍不住,激动地抱着苏晚萤的胳膊:“小姐!您太厉害了!奴婢的心刚才都快跳出来了!那个沈鹤龄,活该!”
苏晚萤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眸色幽深。
她轻声问道:“翠儿,你可知,何为‘药狱’?”
翠儿一愣,摇了摇头。
“那是太医院私设的一处地牢,专为处置像我这样‘不守规矩’的医者。”苏晚萤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进去的人,会被试遍百种毒药,尝尽千般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沈鹤龄,便是那里的常客。”
翠儿听得脸色发白,遍体生寒。
她无法想象,小姐是以何等心情,在金殿之上说出那番话,又是如何平静地面对那个想将她送入地狱的恶魔。
苏晚萤没有再多言,她从袖中取出玉镯,指尖轻轻摩挲。
方才在殿上,为了让寒髓石在恰当的时机发光,她暗中催动了玲珑境内的一丝灵泉之气,附着于石上,作为最后的引子。
此刻,那熟悉的疲惫感正悄然袭来。
这复仇之路,每一步,都需付出代价。
当晚,夜深人静。
裴文渊亲自登门拜访,屏退左右后,他神色凝重地对苏晚萤道:“苏医官,沈鹤龄的嘴很硬,但在他府上,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
他递过一张纸:“这是从他书房暗格中搜出的信件残页,上面提到了‘凤阙’与一种名为‘凝香丸’的贡品。”
凤阙,可指代后宫。凝香丸,是宫中贵人才有资格使用的香药。
苏晚萤接过残页,鼻尖轻嗅,一股极淡、若有若无的甜腻香味传来。
这味道……她瞳孔骤然一缩。
是白芷、茯苓、还有一味……是“醉仙草”的根茎!
前世,她曾在白砚秋的师父,那位服务于白家的老御医的药箱里,闻到过相似的味道。
而那位老御医,正是沈鹤龄的引荐人!
白砚秋……挣扎于师恩与良知……原来如此。
“沈鹤龄的背后,不是为了医道之争,而是为了某位宫中贵人。”苏晚萤一语道破天机。
裴文渊我已查明,这‘凝香丸’的秘方,出自大司徒白家,如今正由白家嫡女、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的白砚秋所掌管。”
白砚秋!
听到这个名字,苏晚萤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前世,正是这个女人,以“白月光”的姿态,夺走了萧璟珩的心,让她沦为笑柄,最终家破人亡。
原来,这么早就开始了。
永安县的毒,沈鹤龄的构陷,根本就是白砚秋在背后推动,为了铲除她这个潜在的、可能会被其他皇子利用的医药奇才!
好一招“凤阙暗香”,借刀杀人。
苏晚萤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白砚秋,你以为这一世,你还能高坐云端,俯视众生吗?
“裴大人,”她抬起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锐利锋芒,“查案的方向,错了。不要再审沈鹤龄,从‘凝香丸’入手。去查,最近三个月,京中所有珍稀白芷的去向,以及……城外乱葬岗,是否有无名女尸,她们的指甲里,或许藏着我们想要的答案。”
炼制“凝香丸”需要大量试药婢女,失败的废料与枉死的冤魂,才是白砚秋最无法掩盖的痕迹。
裴文渊被她这番话震住,他看着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女子,只觉得她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一切阴谋诡计。
他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待裴文渊走后,屋内的寂静被一阵微风打破。
一道颀长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庭院的月光下。
是萧璟珩。
他换回了那身熟悉的月白书生袍,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痛楚。
“晚萤。”他声音沙哑,“我听说了。白家的事,很复杂,你不要再查下去了,交给我。”
苏晚萤缓缓转身,月光为她清冷的面容镀上一层寒霜。
她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萧公子深夜造访,就是为了说这个?”她语气疏离,“我与裴御史奉皇命查案,是分内之事,不敢劳烦公子。”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萧璟珩上前一步,情绪有些失控,“白砚秋不是你能对付的!她的背后……”
“她的背后,是你,对吗?”苏晚萤轻飘飘地打断他,一句话,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直直插进萧璟珩的心口。
他浑身一僵,脸色瞬间惨白。
是啊,前世,他就是白砚秋背后最大的那座靠山。
他想解释,想辩白,想告诉她这一世早已不同,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面对她那双洞悉一切、却再无半分温度的眼眸,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公子,”苏晚萤收回目光,声音冷得像初冬的冰凌,“天色已晚,请回吧。我的事,与你无关。过去,现在,将来,都无关。”
她说完,转身进屋,决绝地关上了门。
只留下萧璟珩一人,僵立在清冷的月光下,心中那名为悔恨的火焰,正将他寸寸焚烧,蚀骨灼心。
他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她,却发现,她早已筑起了最坚固的壁垒,而将他,永远地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