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香宴杀机，紫雾摹形

第31章 香宴杀机，紫雾摹形

翌日清晨，一张描金撒花的请柬便送到了苏晚萤的案头。

发柬之人，是永宁侯夫人，秦氏。

“永宁侯府的赏花宴？”翠儿看着那华美的柬帖，眼中满是警惕，“小姐，这永宁侯夫人与大司徒白家是姻亲，与沈鹤龄的夫人更是手帕交。这哪是赏花，分明是鸿门宴！”

苏晚萤指尖轻点着柬帖上“秦”字的落款，唇角勾起一抹冷讽。

她当然知道。

前世，秦氏便是白砚秋在后宅妇人圈里最得力的臂助，最擅长的手段，便是以“香”为引，不动声色地操控人心，制造事端。

沈鹤龄在“药狱”中那些折磨人的迷魂香方，有不少都脱胎于秦氏的“闺中雅趣”。

昨夜她刚点出白砚秋，今日秦氏的帖子就到了。

这既是试探，也是警告。

“鸿门宴，也得去。”苏晚萤将请柬合上，眸色沉静如水，“她们想看看我究竟是何方神圣，我也正好想见识见识，这京城贵妇圈里的水，到底有多深。”

永宁侯府坐落于朱雀大街，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府内花园更是引种了天下奇花，此刻正值初夏，满园锦绣，香气袭人。

苏晚萤一身素雅的青色衣裙，未施粉黛，在一众环佩叮当、衣香鬓影的贵妇与千金中，宛如一株遗世独立的青莲。

她一出现，园中原本热闹的谈笑声便为之一静。

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轻蔑，或审视，尽数落在她身上。

“这位便是苏医官吧？果然是钟灵毓秀，与众不同。”主位上，一位身着绛紫色宝相花纹锦衣的妇人缓缓开口，她保养得宜，面容温婉，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正是永宁侯夫人，秦氏。

苏晚萤微微屈膝行礼，不卑不亢：“民女苏晚萤，见过侯夫人，见过诸位夫人小姐。”

秦氏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苏医官年纪轻轻，便能得陛下青睐，获封官职，更让铁面御史裴大人另眼相看，真是我们女子之光。今日请你来，也是想让我们这些久居深闺的妇人，沾一沾你的才气。”

话音刚落，便有一位夫人掩唇轻笑：“是啊，我们只懂得些焚香点茶的俗事，哪比得上苏医官能断奇案、通鬼神的本事。”

这话明着是捧，实则暗含讥讽，将苏晚萤在殿上的表现归为“鬼神之说”，与她们这些“正经”贵妇划清界限。

苏晚萤面色不变，只淡淡道：“医者仁心，不敢称鬼神，不过是略通药理，不敢在诸位夫人面前班门弄斧。”

她的谦逊，反倒让那些准备好的讥讽之言无处发力。

秦氏眼波微转，对身边的婢女道：“绿芜，客人们都到齐了，把我新得的那炉‘七宝浮屠’拿出来，请诸位夫人小姐们品鉴品鉴。”

“是。”一名身着墨绿色劲装、面容冷峭的婢女应声而出。

她便是秦氏的心腹，绿芜。

绿芜捧着一尊玲珑剔透的紫金香炉，炉中青烟袅袅，散发出一股奇异而馥郁的香气。

那香味初闻是淡雅的花香，细品之下却有果木的甜润，继而又转为药草的微苦，层层叠叠，变幻莫测，仿佛有生命一般，钻入人的口鼻，勾得人心神荡漾。

秦氏含笑道：“这便是我今日的雅兴。这‘七宝浮屠’乃是我偶然调配，用了二十八味香料。今日在座的，若有谁能辨出其中十味以上者，我便将腕上这串东珠相赠。”

众人闻言皆是跃跃欲试，却又纷纷摇头。

这香气太过复杂，能辨出三五味已是极限。

秦氏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苏晚萤身上：“苏医官医理通神，想必对各类草木药性了如指掌，不如就由你先来？”

杀机，终于图穷匕见。

这根本不是品香，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围杀。

这香中不仅香料繁多，更混入了一种名为“幽昙”的致幻之物。

此物无色无味，却能与特定的香料混合，悄然影响人的神智，轻则头晕目眩，丑态百出，重则神思错乱，胡言乱语。

前世，她便是在白砚秋的一次香宴上，中了类似的招，当众失仪，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苏晚萤垂下眼帘，做出凝神细嗅的模样。

翠儿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她看到自家小姐的脸色似乎白了一分。

而坐在不远处角落里，一位身着鹅黄衣裙、容貌娇柔的女子——刺绣名家之女谢小娘，也悄悄抬眼，她是裴文渊安插在此，负责传递消息之人，此刻却也爱莫能助。

苏晚萤的意识，已然沉入了手腕的玉镯之中。

“玲珑境”内，灵泉潺潺，药田青翠。

她心中默念着方才那股复杂的香气，试图将其拆解。

但“幽昙”的效力已开始发挥，让她神思有些涣散。

“定！”

她强行凝聚心神，将全部意念集中于那股入侵的香气之上。

就在这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玲珑境”中央的灵泉泉眼处，竟缓缓升起一缕极淡的紫色雾气。

这紫雾与当日在太和殿上寒髓石发出的光芒有几分相似，却更加灵动。

紫雾在空中盘旋，仿佛受到了她意念的牵引，开始主动捕捉、分析那股无形的香气。

紧接着，紫雾开始“摹形”！

它幻化成二十八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微小光团，清晰地悬浮在苏晚萤的意念之中。

其中二十七个光团呈现柔和的白色，代表着普通的香料，如檀香、沉香、茉莉、佛手柑……而唯一一个，则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带着丝丝黑线的暗紫色，正是那“幽昙”的根茎之气！

“玲珑境”竟能摹刻气息，将其具象化！

苏晚萤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比她预想的功能还要强大！

但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疲惫感与虚弱感也随之而来，催动这“紫雾摹形”，消耗的精力远胜于催生草药。

“苏医官？”秦氏见她久久不语，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莫非是这香气太过粗鄙，入不了医官的法眼？”

苏晚萤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清明一片，那因消耗精力而略显苍白的脸色，在外人看来，倒像是被香气所困的模样。

她抬眸，看向秦氏，清冷的声音在花园中响起：

“夫人此香，的确不凡。”

她顿了顿，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开始娓娓道来：“此香以东海沉香为基，辅以天山雪莲子、南疆佛手柑、御赐龙涎香……共二十七味，调和阴阳，相生相辅，确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她一连串报出二十多种珍稀香料，无一错漏，满座皆惊。

秦氏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苏晚萤却话锋一转，目光如刀，直刺绿芜：“只是……这第二十八味，却用得有些险了。”

她没有直接说破，而是看向香炉，悠悠道：“古籍有载，有一种西域奇花名为‘幽昙’，其根茎无味，却能放大香气，令人心神愉悦。但若与‘醉蝶花粉’同炉，便会化作绕骨之毒，使人产生幻象，神智不清。夫人这香中，恰好便有醉蝶花粉。敢问制香之人，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别有居心？”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苏晚萤身上，转移到了脸色煞白的绿芜和面沉如水的秦氏身上。

将可能致幻的毒物用在满是贵妇的宴会上，这是何等歹毒的心思！

“你……你胡说！”绿芜又惊又怒，脱口而出。

“我是否胡说，一验便知。”苏晚萤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夫人们，“诸位夫人此刻是否觉得心浮气躁，口干舌燥？这便是‘幽昙’之毒初显的征兆。”

几位夫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眼中顿时流露出惊恐与后怕。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角落里的谢小娘不慎“碰倒”了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片刻的注意。

趁着众人分神，她向苏晚萤投去一个隐晦的眼神，指尖在袖口绣着的“渊”字上轻轻一点。

苏晚萤心中了然。

这是裴文渊的信号，他的人已经开始从外围调查与“幽昙”这类禁药相关的线索了。

秦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杀意，她没料到苏晚萤竟能识破如此隐秘的伎俩。

她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对绿芜喝道：“贱婢！竟敢在香料中动手脚，是何人指使你谋害众位夫人！”

一瞬间，绿芜便成了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苏晚萤冷眼看着这场主仆情深的好戏，心中毫无波澜。

她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不仅探明了秦氏的手段，更重要的是，她觉醒了“玲珑境”一项全新的能力——紫雾摹形。

这是她复仇之路上，一把无形却致命的利刃。

她不再理会园中的混乱，对着秦氏微微颔首：“看来是府上出了刁奴，民女不便打扰夫人处置家事，先行告退。”

说完，她带着翠儿，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转身离去，衣袂飘飘，不带走一片云彩。

走出永宁侯府的大门，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晚萤微微眯起了眼。

香宴杀机已过

而她，也终于有了一窥她们所有阴谋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