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挟着夏末的燥热,许念拖着行李箱站在青城一中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阳光灼目,她身上的白T恤被洗得泛黄,领口也松垮了,整个人显得格外单薄。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和轻蔑,让她不自觉地抓紧了书包带。
那张贫困证明就藏在书包夹层里,被折得边角卷翘,仿佛随时会碎掉。
“许念,这个位置给你。”班主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靠窗的最后一排,阳光斜洒在桌面上,却无法驱散那股冷意。刚坐下,旁边的嗤笑声便钻进了耳朵。她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那双眼睛——冰冷、敌意浓厚,像冬天里的霜刀刮过脸颊。
课间,喧闹声填满了教室,她却像个局外人。刚站起来想接水,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江燃的身影逆光而立,他的校服裤腿因洗得太多显得发白,双手插在裤兜里,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新来的?”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许念。”她低声回应,头垂得更低。
“哦,贫困生?”他尾音上扬,语气赤裸裸地嘲弄,“听说学费全免还有补助?挺厉害啊。”
周围响起几声偷笑,许念的脸烧得通红,想绕开他。然而,他伸出手,直接拦住:“站住。把贫困证明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她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指节泛白,但还是从书包深处掏出那张薄纸。江燃接过时动作粗暴,展开后扫了一眼,唇边的讽刺愈发浓烈。“家庭年收入不足五千?许念,你这戏做得够足。”
下一秒,刺啦一声,纸片被撕成两半。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念看着地上飘落的碎片,像两只无力挣扎的白蝶。耳边传来江燃冰冷的话:“装什么清高?”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缓缓蹲下身,将那些碎片一片片捡起,指尖因为用力微微颤抖。每一片都像割在心口上的刀子,疼痛直透骨髓。
之后的日子,变成了一场无休止的折磨。课桌上莫名其妙出现的污渍,椅子被踢到走廊中央,值日名单总遗漏她的名字……这些都不需要江燃亲自动手,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而她始终沉默,像影子般穿梭于学校各处。只有无人时,才用手死死按住胃部,额头上渗出汗珠,从书包里摸出那个旧药瓶,干咽几片药下去。
抽屉底层放着两样东西:粘好却满是裂痕的贫困证明,还有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父亲留下的信和那份诊断书——胃癌晚期。
某天体育课,她独自坐在图书馆后的台阶上,阳光透过树叶斑驳洒落。正翻看单词本时,胃部骤然绞痛,眼前一阵发黑。药瓶掉到了台阶下,她踉跄着去捡,却发现江燃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汗水湿透了他的额发,篮球服贴在身上,显出蓬勃的生命力。他看了一眼她惨白的脸,又盯住她紧攥的药瓶,眉头皱起:“这是什么?”语调依旧不善。
她试图把手藏到身后,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力气大得近乎捏碎骨头。“放开……”她咬牙低语。
他轻而易举夺过药瓶,晃了晃,发出细微碰撞声。没有标签。“装病?”他冷笑,怒火重新燃起,“你们一家人除了骗同情还能干什么!当初要不是我爸……”
铃声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他厌恶地瞪了她一眼,随手把药瓶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
许影靠在墙边滑坐下来,蜷缩成虾米状,疼痛一波波袭来。很久后,她勉强站起身,望着垃圾桶里的药瓶,最终选择离开。
次日午休,空荡的教室里,江燃折回取课本时经过她的座位,目光不由自主瞥向那个老旧的木制抽屉。锁扣似乎松了。
鬼使神差间,他拉开了它。
里面的物品不多,一张用胶带拼好的贫困证明,以及一个熟悉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的字迹让他瞳孔猛缩——是父亲的笔迹。
他快速抖出内容,一张诊断书滑落,鲜红的“胃癌晚期”四个字刺痛了他的眼睛。日期显示两个月前。
接着是父亲的信:
“小念,求你接受这份资助,让我儿子恨你吧。他需要一个理由活着……”
信纸散落一地,江燃怔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她的苍白面容、隐忍背影、还有攥紧药瓶时痛苦的模样……原来,一切都是谎言,为了拯救他这个沉浸在仇恨中的可怜虫。
喉咙像是被堵住,他扶着墙壁,双腿发软,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粗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