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凤仪宫的桂树开了满院。细碎的金桂缀在枝头，风一吹，落得满地芬芳，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苏清欢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本草药图谱，指尖却半天没翻过一页——萧景渊去边境接沈瑶，已经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宫里的流言从未断过。有说沈瑶回来后会立刻恢复皇后身份的，有说她这个“冒牌货”要被赶出宫的，还有说萧景渊早就忘了她，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发妻。每次听到这些话，苏清欢都会攥紧荷包里的文书，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等萧景渊回来，他会遵守承诺，送她回江南的。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的期待早已悄悄发芽。她期待萧景渊回来，期待他像以前一样，带她去集市吃糖画，期待他说“清欢，我想和你在一起”。这份期待像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既甜蜜又不安。
“姑娘，陛下回来了！”宫女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刚有人看见陛下的仪仗进了宫门，听说……还带着皇后娘娘！”
苏清欢手里的图谱“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心跳瞬间加速，既紧张又期待。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刚想出去迎接，又想起自己的身份，脚步顿住了——她不过是个替身，现在正主回来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迎接呢？
“姑娘，您不去看看吗？”宫女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
苏清欢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图谱，声音有些发颤：“不用了，我在这里等就好。”
可她终究没等住。半个时辰后，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的通报：“陛下驾到——”
苏清欢连忙起身，刚走到殿门口，就看见萧景渊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眼底却亮着光。看到她，他快步走上前，伸手想抱她，又停住了动作，只是轻声说：“清欢，我回来了。”
“陛下，一路辛苦了。”苏清欢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皇后娘娘……还好吗？”
提到沈瑶，萧景渊的眼神暗了暗，语气低沉：“她受了重伤，还在静养。清欢，关于她的事，我……”
“陛下不用说了。”苏清欢打断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该怎么做。等皇后娘娘身体好转，我就离开皇宫，回江南。”
萧景渊看着她故作平静的模样，心里一疼。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还在微微发抖。“清欢，我没说要让你走。”他认真地看着她，“我爱的人是你，不是阿瑶。等阿瑶身体好一些，我会跟她解释清楚，让她……”
“陛下！”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焦急的声音，“皇后娘娘病情突然加重，请陛下立刻去长乐宫！”
萧景渊的身体僵了一下，握着苏清欢的手也松了些。他看着苏清欢，眼里满是犹豫：“清欢，我……”
“陛下快去看看吧，皇后娘娘要紧。”苏清欢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我在这里等你。”
萧景渊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苏清欢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眶忍不住发红。她知道，在沈瑶和她之间，萧景渊终究还是会选择沈瑶。
接下来的几天，萧景渊几乎都在长乐宫守着沈瑶，只偶尔来凤仪宫坐一会儿，也总是匆匆离去。苏清欢看着他日渐憔悴的脸，心里的期待一点点破灭，只剩下无尽的失落。
中秋节那天，宫里设宴。苏清欢本不想去，却被太后派人强行请了过去。宴会上，沈瑶穿着一身华丽的皇后朝服，坐在萧景渊身边，脸色虽然苍白，却依旧美丽动人。她不时看向萧景渊，眼神里满是依赖，像极了一对恩爱夫妻。
苏清欢坐在角落里，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拿起桌上的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委屈。
“清欢，别喝了。”萧景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夺过她手里的酒杯，“你不能喝酒，会伤身体的。”
“陛下怎么过来了？”苏清欢抬起头，眼神迷离，“皇后娘娘一个人坐着，会孤单的。”
萧景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一紧：“清欢，我知道你委屈，可我……”
“陛下不用解释。”苏清欢打断他，笑着说，“我知道我只是个替身，现在正主回来了，我该走了。等过了中秋，我就回江南，再也不回来了。”
萧景渊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长乐宫的宫女匆匆跑来：“陛下，皇后娘娘说身子不舒服，请您回去陪陪她。”
萧景渊的脸色变了变，看着苏清欢，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苏清欢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拿起桌上的酒壶，继续喝酒，直到头晕目眩，才被宫女扶回凤仪宫。
半夜里，苏清欢被一阵脚步声吵醒。她睁开眼，看见萧景渊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身酒气，脚步也有些不稳。
“陛下，你怎么来了？”苏清欢撑起身子，疑惑地问。
萧景渊走到床边，看着她，眼神迷离。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语气温柔：“阿瑶，我好想你。这三年来，我每天都在想你，担心你是不是还活着，担心你是不是受了委屈……”
“阿瑶”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得苏清欢瞬间清醒。她猛地推开萧景渊的手，声音带着颤抖：“陛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阿瑶，我是苏清欢！”
萧景渊却像是没听见，依旧喃喃地说：“阿瑶，别闹了。我知道你还在生气，生气我没有早点找到你。对不起，阿瑶，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抱住苏清欢。他的怀抱很温暖，却让苏清欢觉得无比冰冷。她用力挣扎，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掉下来：“萧景渊，你醒醒！我不是沈瑶，我是苏清欢！你说过爱我，你说过要保护我，你都是骗我的吗？”
萧景渊似乎被她的哭声吵醒了一些，他松开她，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眼神里满是迷茫：“清欢？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你没错，错的是我。”苏清欢擦干眼泪，声音冰冷，“错的是我不该相信你的话，不该期待不属于自己的爱情，不该忘了自己只是个替身。”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她清醒了许多。“陛下，你走吧。明天我就会向太后和皇后娘娘请辞，回江南。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萧景渊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一疼。他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想起她哭着说“我不是沈瑶”，心里满是愧疚。“清欢，对不起，我刚才喝醉了，我不是故意的……”
“喝醉了不是借口。”苏清欢打断他，“酒后吐真言，你心里想的，从来都是沈瑶。萧景渊，我们到此为止吧。”
萧景渊还想说什么，却见苏清欢转过身，眼神里满是失望和决绝：“陛下，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她眼底的光彻底熄灭，萧景渊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自己这次伤透了她的心。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转身离开。
萧景渊走后，苏清欢坐在窗边，一夜未眠。天快亮时，她拿起荷包里的文书，看着上面萧景渊的字迹，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原本以为，萧景渊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用做替身，做他唯一的苏清欢。可现在她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美梦。梦醒了，只剩下满地碎片。
第二天一早，苏清欢就收拾好了行李。她只带了师父留下的药箱，几件换洗衣物，还有那本草药图谱。她没有去辞行，只是留下了那纸文书，然后跟着早就安排好的马车，悄悄离开了皇宫。
马车驶出宫门时，苏清欢回头看了一眼。朱红的宫墙在阳光下泛着庄严的光泽，可这里再也不是她的归宿。她闭上眼睛，心里默默说：萧景渊，再见了。从今往后，我只是江南的苏清欢，再也不是你的替身了。
马车渐渐驶离京城，朝着江南的方向走去。苏清欢靠在车壁上，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她终于可以做回自己，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小镇，继续做她的民间医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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