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皮与夜半蹲守：盗猎者的金三角踪迹

血色残皮与夜半蹲守：盗猎者的金三角踪迹

界碑的石面还烫着午后交火的余温，我指尖扣着枪身残留的硝烟味，指腹反复摩挲着扳机护圈上的防滑纹路——那是过去三年巡山时磨出的旧痕，此刻却硌得掌心发疼。视线越过满地狼藉的弹壳，死死钉在前方雪地里那摊逐渐凝固的暗红。成年公梅花鹿的尸体歪在枯桦树下，原本覆着雪白斑点的皮毛被整张剥走，像一件被粗暴褪下的华服，只在脖颈处留下参差不齐的皮肉卷边。裸露的肌肉在夜风里泛着青白色，连头顶那对分叉整齐的鹿角都被齐根锯断，断面还在渗着暗红的血珠，顺着树干流进雪地里，融出一个个细小的血洞。

“金三角方向的蹄印没断，但被卡车辙压乱了。”搭档老周的声音压得极低，他弯腰捡起一枚变形的子弹壳，铜制的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制式步枪的弹壳，他这援军来路不简单。”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雪地上果然横着两道深沟，轮胎纹路里还卡着枯草和泥块，一路向南延伸，最后隐在雾气缭绕的林子里。风裹着湿冷的寒气刮过衣领，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方向——再往前二十公里，就是地图上用虚线标注的“无人区”，也就是臭名昭著的金三角边缘。那里枪支泛滥，毒贩和盗猎者盘踞，连当地的边防巡逻队都要谨慎行事，我们两个只带着制式手枪和一把猎枪的巡山员，根本不可能贸然追进去。

“这鹿至少有五岁了。”老周蹲在鹿尸旁，伸手摸了摸它的前腿，“你看这蹄子，磨损程度刚好，说明正是壮年期。可惜了，再过两个月，就能看到它带着鹿群下山喝水了。”我没应声，只从背包里掏出夜视仪架在眼前。绿色的视野里，盗猎者留下的痕迹变得格外清晰：被踩倒的枯草还在滴水，折断的灌木茬上挂着几缕浅棕色的鹿皮纤维，甚至还有几滴未被积雪覆盖的血迹，像一串红色的珠子，一路蜿蜒着扎向远处隐在雾里的山脉。最让我心头一沉的是，痕迹里除了成年男子的脚印，还有几个细小的靴印——看起来像是未成年人的尺寸，这意味着，盗猎团伙可能在利用孩子做“探路者”，这比遇到成年盗猎者更棘手，也更让人心寒。

“你守在这里，我回镇上叫支援？”老周站起身，拍了拍我肩膀，“这里离镇上有四十多公里，我开车过去，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等支援到了，咱们再跟边防队汇合，一起往金三角方向搜。”我摇了摇头，指了指地上的痕迹：“你看这雪，下得越来越密了。最多一个小时，这些脚印和车辙就会被盖住。等支援到了，咱们连盗猎者的影子都找不到了。”我顿了顿，把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和水壶递给老周，“你回镇上，一方面叫支援，另一方面联系边防队，让他们在金三角边缘的关卡设卡。我留在这里蹲守，说不定能等到盗猎者回头——他们刚得手，说不定会想着回来捡漏，或者还有同伙没跟上。”

老周皱了皱眉，显然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万一他们真的回头，你手里只有一把猎枪，根本对付不了。”“放心，我不跟他们硬拼。”我指了指旁边的枯桦树，树干粗壮，枝桠茂密，刚好能藏人，“我爬到树上蹲守，只要看到他们的影子，就用对讲机给你发信号。你到了镇上，随时跟我保持联系。”我一边说，一边把对讲机调到和老周一致的频道，又检查了一遍手枪的弹夹——里面还有八发子弹，猎枪里装了两发霰弹，足够应对突发情况。老周还想再说什么，但看我态度坚决，也知道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了点头：“那你一定要小心，每隔十分钟跟我报一次平安。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别硬撑。”

看着老周的越野车消失在夜色里，林子里的寂静瞬间裹了上来。风刮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低声哭泣。我把猎枪靠在树干上，手脚并用地爬上枯桦树，选了一个能清楚看到痕迹延伸方向的枝桠坐下。树枝不算粗，但刚好能承受我的重量，周围的树叶茂密，既能挡住视线，又能让我清楚地观察下方的动静。我掏出望远镜，借着月光看向远处——雾气越来越浓，远处的山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轮廓模糊，透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每隔十分钟就对着对讲机跟老周报一次平安，每次回应我的，都是老周越来越远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雪下得更大了，落在脸上，冰凉刺骨。我把衣领拉得更高，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着望远镜而变得僵硬，我只能时不时搓搓手，再往手心里哈口气。周围的动静越来越少，除了风声和雪落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偶尔有几只夜鸟从头顶飞过，发出“咕咕”的叫声，却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反而让林子里的寂静显得更加空旷。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打盹的时候，远处的雾气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不是风吹树叶的声音，而是有人踩在积雪上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我立刻屏住呼吸，把望远镜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绿色的夜视仪视野里，三个模糊的人影正顺着之前的痕迹往回走。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把猎枪，后面跟着两个矮小的身影，看轮廓像是孩子，他们手里各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我心里一紧，立刻按下对讲机的通话键，压低声音说：“老周，他们回来了，三个人，一个成年男子，两个孩子，往我这边走了。距离大概五百米，手里有枪。”对讲机里传来老周急促的声音：“你别冲动，我已经到镇上了，支援马上就出发，边防队也已经在关卡设卡了。你先盯着他们，别被发现。”我“嗯”了一声，关掉对讲机，眼睛死死盯着那三个人影。

他们走得很慢，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的动静。那个成年男子时不时停下来，弯腰检查地上的痕迹，还回头跟两个孩子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他的手势能看出来，他在叮嘱孩子“小心”。走到距离我藏身的桦树还有一百米左右的时候，成年男子突然停了下来，举起手里的猎枪，对准了我藏身的方向。我心里一沉，难道被发现了？我立刻屏住呼吸，身体贴紧树干，尽量让自己融入周围的环境里。

过了几秒钟，成年男子放下猎枪，似乎只是例行检查。他转身对两个孩子说了句什么，然后指了指地上的鹿尸。两个孩子立刻跑过去，蹲在鹿尸旁，开始翻找什么。原来他们是回来捡漏的——可能是之前匆忙逃离时，落下了什么东西，或者想把鹿尸拖走，进一步处理。我握紧手里的猎枪，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没有立刻开枪。我知道，一旦开枪，虽然能震慑他们，但也可能逼急了那个成年男子，让他对孩子下手，或者不顾一切地反抗。而且，我现在的位置虽然隐蔽，但一旦开火，硝烟味会暴露我的位置，到时候反而会陷入被动。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引擎声——是老周带着支援赶来了！引擎声越来越近，那三个盗猎者显然也听到了，成年男子脸色一变，立刻冲过去拉起两个孩子，转身就往金三角方向跑。我抓住机会，对着他们的背影开了一枪——不是为了击中他们，而是为了震慑。霰弹落在他们脚边的雪地里，溅起一片雪雾。成年男子吓得一个趔趄，却没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很快就消失在雾气里。

我从树上跳下来，刚好看到老周的越野车开过来，后面还跟着两辆边防巡逻车。“他们往金三角方向跑了！”我迎上去，对老周和下车的边防队员说，“痕迹还在，但雪下得太大，可能很快就会被盖住。”边防队的队长点了点头，立刻对队员们下达命令：“一组跟我沿着痕迹追，注意安全，不要贸然进入金三角核心区；二组留在原地，保护现场，收集证据；三组跟这位巡山员去镇上，做详细笔录。”

看着边防队员们沿着痕迹追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具鹿尸。雪还在下，已经快要把它的身体覆盖住了，只露出一小截青白色的腿。我心里清楚，这头梅花鹿的死，只是金三角边缘盗猎活动的一个缩影。今晚我们虽然没能抓住盗猎者，但至少留下了他们的痕迹，也让边防队加强了对边境的管控。也许，未来还会有盗猎者试图越过界碑，试图伤害这些无辜的动物，但只要我还在这里当一天巡山员，就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

夜风依旧寒冷，但我的心里却燃起了一股暖意。我握紧手里的猎枪，转身跟上老周的脚步——今晚的蹲守还没有结束，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