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京城,风里都裹着甜意——那是徐记梨铺飘出的酥梨香,浓而不腻,像把整座城都浸在了蜜里。这香气不仅勾着寻常百姓的脚步,连深宫里的嫔妃、金阶上的宗室,都成了常客,有时宫里的公公带着腰牌来,还得捧着预定的帖子等上两日,才能拎走一筐带着晨露的新鲜酥梨。
可红火劲儿烧得越旺,越容易引来暗处的火星。街尾接连开了三家“仿徐记”,门头漆得比正主还亮堂,却用酸涩的普通沙梨泡了糖水冒充酥梨,低价叫卖。没几日,就有百姓吃坏了肚子,捂着小腹在街头抱怨:“都说徐记的梨好,怎么如今也糊弄人?”流言像风里的碎纸屑,飘得满街都是,徐记的铺子前,竟渐渐冷清了。
阿文攥着账本,急得额角冒冷汗,一路小跑往城郊的梨苗地赶,鞋上沾着的泥都没顾上蹭。远远看见徐嫕正弯腰教农户给梨树干缠草绳,指尖沾着些湿润的泥土,他喘着粗气喊:“先生!那些仿冒的太黑心了!现在连老主顾都不来了,再这么下去……”
徐嫕停下手里的活,指尖轻轻拍了拍树干上的草绳,确保缠得紧实,才直起身。他望着远处连片的梨园,目光沉静,倒不像阿文那般慌:“仿冒的,学得来招牌的样子,学不来梨的甜,更学不来‘真心’二字。”他转头看向一旁正帮农户收拾工具的毓玘,眼底漾开点笑意,“陛下,您说,咱们该怎么让百姓看清真假?”
毓玘刚把锄头靠在树旁,闻言直起身,素色的衣摆扫过地上的落叶。她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声音清润:“百姓心里最亮堂,认的从来不是招牌上的字,是‘实在’二字。他们要的是咬下去满口甜汁的放心,咱们只要把‘真’摆出来,假的自然站不住脚。”
两人相视一眼,不必多言,心里已揣着了同样的主意。
第二日天刚亮,徐记梨铺的门板刚卸下,一块新做的梨木牌就挂了出来,墨字写得遒劲:“徐记酥梨,三辨真伪”。牌上条条分明:一辨果皮,徐记酥梨表皮裹着层淡淡的白霜果粉,像蒙了层薄纱,捏着微软却有弹性,绝不会发蔫发僵;二辨果肉,一刀切下去,雪白的果肉透着点半透明的嫩,咬一口,甜汁顺着指缝往下淌,连渣都找不到半点;三辨售后,只要拿着徐记的红漆小票,哪怕买回去放了两日不新鲜,或是尝着不够甜,随时能来退换,分文不少。
更让百姓新奇的是,铺子前摆了张长桌,桌上铺着白布,一边码着切好的酥梨块,晶莹剔透,一边放着几颗皱巴巴的仿冒梨,切开后果肉发褐,还带着点涩味。徐嫕亲自站在桌旁,笑着递上竹签:“各位街坊,尝尝便知真假,甜不甜,心里都有数。”
先有胆大的百姓接过竹签,咬下一块真梨,眼睛瞬间亮了:“就是这个味儿!之前买的酸梨根本不是这个口感!”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你一块我一块尝着,再对比着仿冒品,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人家敢这么摆出来,这品质可不是随便能仿的!”“之前错怪徐记了,今日可得多买两斤!”
没几日,街尾的仿冒铺子就门可罗雀,门板上的红漆还没干透,就匆匆摘了招牌,悄无声息地关了门。
解决了仿冒的事,徐嫕的脚步却没停。他蹲在梨园里,看着堆在角落的梨渣,忽然眼睛一亮——这东西扔了可惜,不如变废为宝。他教农户把梨渣晒干,掺上谷物做成饲料,喂给家里的鸡鸭,没过多久,农户就捧着刚宰的鸡来谢:“徐先生,您这法子太神了!这鸡肉嫩得很,比之前香多了!”
他又带着新鲜酥梨,敲开了城里最大的糕点铺的门。几日后,铺子里就推出了新点心:梨糕裹着层绵白糖,入口即化;梨酥层层起酥,咬开满是梨香。这些点心一上架就被抢空,连宫里都派了人来订,酥梨的用处,竟比从前多了好几重。
城郊的农户们日子渐渐红火起来,靠着种梨、做梨制品,家家户户都拆了旧土房,盖起了青砖瓦房。村里的孩子们背着徐嫕资助的书包,蹦蹦跳跳地往学堂跑,朗朗的读书声,竟和梨园里的鸟鸣凑成了曲。
早朝时,毓玘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殿下众臣,朗声道:“徐嫕懂农事、恤百姓,朕欲封其为‘农稷少卿’,掌全国农业改良,推广梨种植及各类经济作物,众卿以为如何?”
从前那些皱着眉反对的大臣,如今想起百姓家中的新房、国库日渐充盈的账本,都纷纷躬身:“陛下圣明!徐先生有真才实学,此职非他莫属!”
徐嫕站在殿中,望着龙椅上毓玘信任的目光,心里像揣了块暖玉。他躬身行礼,声音掷地有声:“臣定不辱使命,让更多百姓靠着自己的双手,过上踏实日子。”
退朝后,毓玘叫住他,带着他往御花园走。园深处栽着棵梨树,正是徐嫕当初从现代带来的梨苗,如今枝繁叶茂,枝头挂着几颗青黄相间的酥梨,风一吹,轻轻晃着。毓玘摘下一颗,递到他面前,指尖碰了碰梨皮上的果粉:“徐先生,你看,如今大毓朝的梨香,已经飘遍了街巷,百姓安乐,这都是你的功劳。”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轻了些,像怕惊扰了什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只是……你在现代,还有家人。会不会有一天,想回去常住?”
徐嫕接过梨,指尖蹭过微凉的果皮,心里忽然涌上股暖意。他从袖中取出个紫檀木小盒,轻轻打开——里面躺着块小巧的玉佩,玉质温润,上面细细刻着“嫕”与“玘”两个字,是他之前在现代定制的,特意托铜镜的力量带了回来。
“陛下,”他轻轻握住毓玘的手,将玉佩放在她掌心,掌心的温度透过玉佩传过去,“我在现代的父母,早已通过铜镜见过你。他们说,能让我这般上心、这般欢喜的人,定是值得托付的,让我好好待你。”他望着她的眼睛,目光认真得像在许下一生的承诺,“现代是我的故乡,可大毓朝有你,有我们一起种的梨,有我们护着的百姓,这里也是我的家。我不想再选‘回去’还是‘留下’,只想和你一起,守着这两个家,守着满朝的梨香。”
毓玘的眼眶微微发红,她握紧掌心的玉佩,温凉的玉贴着心,连带着徐嫕手心的温度,都烫得人心尖发颤。她踮起脚,轻轻靠在他肩上,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又满是笃定:“朕也是。有你的大毓朝,才是完整的家。”
梨树下,两人相靠而立,风卷着梨叶簌簌响,像是把这温柔的誓言,都藏进了叶缝里。
转眼到了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城郊的梨园裹上了银装,枝头的梨枝坠着雪,像开了满树的白梅。徐嫕和毓玘裹着厚披风,站在梨园边,看着农户们把晒得金黄的梨干、装在陶罐里的梨膏搬上车,车辙碾着雪,往城门的方向去。
“今年冬天,百姓有梨干暖身,有梨膏止咳,再也不用怕风寒了。”毓玘望着车队远去的方向,眼底满是欣慰,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慢慢散开。
徐嫕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暖手宝,递到她面前——是他从现代带来的,昨晚刚充好电,还带着暖意。“陛下,这个比暖炉轻便,你拿着暖手。”
毓玘接过,掌心立刻被暖意裹住,她笑着摇头,眼底带着点嗔怪的温柔:“你总带着这些新鲜玩意儿。”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他的手往梨铺后院走,脚步都快了些,“对了,你保管的那面铜镜,昨夜好像有动静了。”
两人快步走到后院,徐嫕打开樟木箱,里面的铜镜果然泛着淡淡的银光,不像往日那般沉寂。镜面里隐约映出些景象——是现代的梨园,徐父徐母正弯腰给梨树干盖保温膜,脸上带着笑,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像是在说“今年的梨该长得好”。
“它在慢慢恢复力量。”徐嫕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期待,“以后,我们既能通过它看看我父母,也能把大毓朝的梨干、梨膏捎过去,让他们尝尝这里的味道。”
毓玘点点头,轻轻靠在他肩上,目光落在镜中的景象上,声音柔得像雪:“这样真好。既有现代的牵挂,又有大毓朝的相守,这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雪还在下,落在两人的披风上,落进梨园的枝桠间。徐嫕握紧毓玘的手,掌心的温度抵着寒意,心里满是安稳。他曾以为穿越是场猝不及防的意外,是缠在身上的麻烦,却没想到,这场意外让他遇见了此生的挚爱,让他找到了真正想守护的人间烟火——是梨香,是百姓的笑,是身边人的温度。
铜镜的银光渐渐淡去,却在两人心里留下了一片暖。他们知道,来年春天,梨花开时会更盛;秋天,梨熟时会更甜;往后的日子里,会有更多百姓住进新房,会有更多孩子走进学堂。而他们,会一直守在一起,让这“梨园月镜”的故事,伴着满朝梨香,永远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