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的尾音还黏在空气里，带着未散尽的暑气，卷着梧桐叶在柏油路上滚出细碎的声响。林初念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指尖悬在数学练习册的函数图像上，却迟迟落不下笔。窗外的阳光明明还是盛夏那种晃眼的亮，落在她手背上，却没什么温度，反而让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一阵熟悉的眩晕感涌上来，像是有人在她脑子里轻轻晃了个万花筒，眼前的字迹瞬间变得模糊扭曲。这已经是这个暑假里第三次了。
高一一整年，林初念都是班里最省心的那种学生，不缺勤，不请假，运动会上能跑八百米，体育课上能跟着跳完整套广播操，连感冒都屈指可数。陈书砚总笑她是“铁打的林初念”，说她这身板比男生还结实，将来说不定能去当运动员。
那时候她还会反驳，追在陈书砚身后打他，说他才是“陈憨憨”，连搬个书都能撞到门框。
可现在，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念念，出来吃西瓜了！”妈妈在客厅里喊她，声音带着夏日特有的轻松。
林初念应了一声，把练习册合上，慢慢站起身。脚步落地的瞬间，膝盖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像是有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了。她皱了皱眉，没太在意——大概是坐久了吧。
客厅里，爸爸正拿着遥控器换台，西瓜已经切好了摆在茶几上，红瓤黑籽，看着就甜。林初念走过去，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驱散胸口那种闷胀的感觉，反而让她胃里隐隐泛起一阵恶心。
“怎么吃这么慢？”妈妈看她只咬了一小口，随口问道，“是不是这西瓜不够甜？我下次换个摊买。”
“不是，挺甜的。”林初念勉强笑了笑，又咬了一口，慢慢嚼着，“可能有点饱。”
“这孩子，下午就吃了点饼干，怎么会饱。”爸爸头也没抬，目光还落在电视上，“是不是天太热没胃口？等过几天凉快了就好了。”
林初念没说话，默默把剩下的西瓜吃完，借口说要去复习，回了房间。她靠在门板上，轻轻喘了口气，那种恶心感还没退去，反而更明显了些。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确实比以前苍白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眼神也没了以前的清亮。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愣了愣。以前她的脸总是温温的，像揣着个小暖炉，可现在……
“别想太多了，可能就是暑假作息乱了。”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说，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自我欺骗。
高二的开学通知贴在小区公告栏里那天，陈书砚给她打了电话。他已经升上高三，开学比她早一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初念，开学通知看了没？高二要换教学楼了，知道在哪不？”
“知道，昨天路过看到了。”林初念坐在窗边，手里攥着手机，耳朵贴着听筒，能清晰地听到陈书砚那边的呼吸声。这是他们从小就有的习惯，不管什么事，总喜欢第一时间告诉对方。
“行，那开学那天我要是有空，就去你们教学楼楼下等你，给你指个路。”陈书砚打了个哈欠，“不过高三估计事儿多，不一定有空，你自己别迷路了。”
“知道了，陈书砚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小孩？”林初念撇了撇嘴，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意。从小到大，陈书砚总是这样，嘴上嫌弃她，却总会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你本来就是小孩。”陈书砚笑了，“对了，暑假作业写完没？没写完的话，开学前几天可得抓紧了，别又像高一那样，开学前一天熬夜赶作业。”
“早写完了。”林初念说，声音轻了些，“我这几天……在家复习呢。”
“哟，这么用功？”陈书砚的语气带着调侃，“看来我们念念要冲刺年级第一了？”
林初念没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她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告诉他身体的不适，可她又不想说——爸爸妈妈都觉得是小毛病，陈书砚现在高三那么忙，肯定也没时间在意这些，说了反而让他担心。
“那行，你复习吧，我再睡会儿。”陈书砚说，“开学见。”
“嗯，开学见。”
挂了电话，林初念把手机放在桌上，慢慢走到窗边。窗外的梧桐叶已经开始泛黄，风一吹，落下几片，飘落在楼下的草坪上。她看着那些落叶，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以前这个时候，她和陈书砚总会在楼下的草坪上玩，他会爬树摘梧桐果，她就在树下捡，然后一起埋在土里，说要种出一棵新的梧桐树。那时候的夏天好像特别长，阳光特别暖，他们的笑声能传遍整个小区。
可现在，陈书砚忙着高三的复习，她忙着应付身体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那些轻松愉快的时光，好像随着高一的结束，一起消失了。
开学前三天，林初念又发烧了。
不是那种高烧，只是低烧，三十七度五左右，额头微微发烫，身上却觉得冷。她裹着薄被子躺在床上，妈妈摸了摸她的额头，皱了皱眉。
“怎么又发烧了？”妈妈嘀咕着，“是不是晚上开空调着凉了？”
“可能吧。”林初念闭着眼睛，声音沙哑。
“吃点退烧药吧，睡一觉就好了。”妈妈说着，转身去给她找退烧药。
林初念没反对，吃了药，盖上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全是高一时候的场景，她和陈书砚在操场上跑步，他跑在前面，回头冲她笑，喊她“快点”；她在教室里做题，他从后门探进头来，扔给她一颗糖；他们一起在放学路上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烧退了些，可浑身还是没力气，喉咙也疼得厉害。她摸过手机，想给陈书砚发个消息，问问他开学怎么样了，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还是没按下去。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生病。
第二天早上，林初念起来的时候，感觉好了些。她洗漱完，走到客厅，看到爸爸正在收拾东西。
“爸，你要去哪？”
“公司有点事，我去一趟。”爸爸说，“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还烧吗？”
“不烧了，好多了。”林初念说。
“那就行，估计就是小感冒，多喝点水，别乱跑。”爸爸说完，拿起公文包就走了。
妈妈在厨房做早餐，看到她出来，说：“念念，今天感觉好多了吧？我就说没事，小毛病而已。”
林初念点了点头，坐下来吃早餐。粥是温的，喝在胃里很舒服，可她还是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吃这么少？”妈妈问。
“我不饿。”林初念说，“妈，我想回房间再休息会儿。”
“行，去吧，别太累了。”
林初念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拿起手机，点开和陈书砚的聊天框，往上翻着以前的聊天记录。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他们的聊天记录占满了整个屏幕，有吵架的，有分享趣事的，有互相吐槽的，每一条都带着满满的回忆。
她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高一一整年都好好的，怎么一到高二，就开始频繁地生病？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吗？还是真的像爸爸妈妈说的那样，只是小毛病？
她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开学前一天，林初念彻底退了烧，身体也感觉轻松了些。她收拾好书包，把高二要用的课本和练习册都装了进去。书包沉甸甸的，像她此刻的心情。
下午的时候，陈书砚给她发了条消息：“明天开学，我早上可能没时间去接你，你自己注意安全，别迷路。”
林初念回复：“知道了，你安心复习吧，我能找到。”
“嗯，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放下手机，林初念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云很淡，风很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秋天的气息，清爽而干燥。
她想，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说不定开学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她可以像高一那样，认真学习，和朋友一起玩，偶尔和陈书砚拌拌嘴，日子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轻松愉快。
第二天早上，林初念很早就醒了。她洗漱完，吃了点早餐，背着书包出门了。小区里很安静，只有几个早起的老人在散步。她走到公交站，等了几分钟，公交车就来了。
车上人不多，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车窗外的风景慢慢向后退去，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还有那些熟悉的梧桐树。她看着那些梧桐树，想起了小时候和陈书砚一起在树下玩耍的场景，嘴角微微上扬。
很快，公交车就到了学校门口。林初念下了车，看着眼前熟悉的校园，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她高一的教学楼在东边，高二的在西边，她按照公告栏上的指示，慢慢往西边走。
路上遇到了几个高一的同学，她们热情地和她打招呼，问她暑假过得怎么样。林初念笑着回应，和她们一起往前走。聊天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消失了。
走到高二的教学楼楼下，林初念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教学楼是新的，比高一的那栋要高一些，外观也更漂亮。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找到自己的班级，里面已经来了不少同学。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放下书包，拿出课本。同桌是个女生，叫苏晓，很活泼，主动和她打招呼。
“你好，我叫苏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初念。”
“林初念，很好听的名字。”苏晓笑着说，“你以前是哪个班的？”
“高一（3）班的。”
“哇，我也是！”苏晓惊喜地说，“我以前好像见过你，你是不是成绩特别好？”
林初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吧。”
她们聊了一会儿，班主任就来了。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姓王，看起来很温柔。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开始安排座位，发新书。
整个上午，林初念都在忙着整理新书，和新同学熟悉。她感觉自己状态不错，没有出现之前的眩晕和恶心，心里松了一口气。
中午放学的时候，林初念和苏晓一起去食堂吃饭。食堂里人很多，她们排队打了饭，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没想到高二的食堂比高一的好吃。”苏晓一边吃一边说。
林初念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菜的味道很好，可她吃了几口，就感觉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她放下筷子，轻轻揉了揉肚子。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苏晓注意到她的异样，问道。
“没事，可能有点吃撑了。”林初念笑了笑，拿起筷子，勉强又吃了几口。
吃完饭，她们一起回了教室。林初念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胃里的不适感越来越明显，还带着一阵隐隐的疼痛。她皱着眉头，心里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林初念勉强撑着听了两节课，第三节课是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复杂的函数题，她听着听着，就感觉头晕目眩，眼前的黑板开始旋转。她用力眨了眨眼，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没用。
她趴在桌子上，用手臂撑着额头，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苏晓看到她脸色苍白，小声问她：“林初念，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我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林初念说，声音很轻。
她不想去医务室，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生病。她怕别人会担心，也怕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放学的时候，林初念收拾好书包，慢慢走出教室。苏晓想和她一起走，她婉拒了，说自己想一个人走走。
她沿着校园里的小路慢慢走着，路边的梧桐树叶子已经落了不少，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她看着那些落叶，心里又开始难过起来。
她想起了陈书砚。他现在应该也放学了吧？不知道他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
她拿出手机，想给陈书砚打个电话，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
走到校门口，林初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书砚。
他站在马路对面的树下，穿着一身校服，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瓶水，正朝着学校门口张望。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比以前更高了，也更成熟了些。
林初念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她停下脚步，看着他。
陈书砚好像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朝着她挥了挥手，然后穿过马路，快步走到她面前。
“林初念，你怎么才出来？”陈书砚笑着说，把手里的水递给她，“给你买的，冰的，解解渴。”
林初念接过水，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心里一暖。“你怎么在这？”
“我今天下午没课，就想着过来看看你，等你放学。”陈书砚说，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林初念心里一紧，连忙别开脸，说：“没事，可能是今天有点累。”
“累？”陈书砚皱了皱眉，“刚开学第一天就累成这样？是不是没休息好？”
“嗯，可能吧。”林初念敷衍着说，不敢看他的眼睛。
陈书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像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没事，反正我也没事，送你回去我再走。”陈书砚说着，就接过她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
林初念想抢回来，可陈书砚已经迈开了脚步。她只好跟在他身后，慢慢往前走。
路上，陈书砚和她聊起了高三的生活，说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卷子，听不完的课，压力很大。林初念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她看着陈书砚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高三很辛苦，也知道陈书砚压力很大，所以她更不能告诉他自己的事，不能让他分心。
走到小区门口，陈书砚把书包递给她。“好了，到了。”
“谢谢你。”林初念接过书包。
“谢什么，跟我还客气。”陈书砚笑了笑，“对了，你要是在学校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着。”
“嗯，我知道了。”林初念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你上去吧。”
“好，你路上小心。”
陈书砚转身走了，林初念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拐角处，才转身走进小区。
回到家，林初念把书包放在沙发上，无力地靠在沙发上。胃里的疼痛还在继续，头晕的感觉也回来了。她闭上眼睛，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她真的很害怕。
她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想告诉爸爸妈妈，想告诉陈书砚，可她又不敢。她怕他们会担心，怕他们会为她难过。
晚上，妈妈做了林初念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可她还是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念念，你怎么回事？这几天怎么总没胃口？”妈妈有些担心地问。
“妈，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林初念说。
“累也不能不吃饭啊，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要学习，不吃饭怎么行？”妈妈说，“是不是学校的饭菜不合胃口？那明天我给你做便当，你带去学校吃。”
“不用了妈，太麻烦了。”林初念连忙说。
“不麻烦，你要是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
林初念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晚上躺在床上，林初念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拿起手机，点开和陈书砚的聊天框，输入了“陈书砚，我好像生病了”，可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这句话删掉了，换成了“晚安”。
她不知道陈书砚会不会看到，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会怎么想。她只知道，她现在能做的，只有默默承受。
高二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林初念每天按时上学，按时放学，努力装作和以前一样，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体越来越差。
她开始频繁地头晕、恶心、发烧，有时候还会关节疼痛。她不敢在学校表现出来，只能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或者去厕所里吐。
苏晓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经常关心她，问她要不要去医务室，要不要告诉老师。林初念每次都笑着拒绝，说自己没事。
她也不敢告诉爸爸妈妈，每次爸爸妈妈问起，她都说自己很好，只是学习有点累。爸爸妈妈信了，以为她是因为刚上高二，不适应学习节奏，还安慰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林初念才敢卸下伪装，任由自己的情绪释放出来。她会躲在被子里哭，会害怕得发抖，会想念以前那个健康的自己，想念和陈书砚一起无忧无虑的时光。
陈书砚因为高三学业繁忙，很少能抽出时间来找她。他们偶尔会通个电话，或者发几条消息，陈书砚会跟她吐槽高三的压力，会问她高二的学习怎么样，林初念总是报喜不报忧，说自己一切都好。
有一次，陈书砚在电话里说：“念念，等我高考结束，我们就去海边玩，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海吗？”
林初念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用力咬了咬嘴唇，说：“好啊，等你高考结束，我们就去。”
“嗯，一言为定。”
挂了电话，林初念靠在墙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真的很想去看海，很想和陈书砚一起去看海。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期中考试的时候，林初念的成绩下滑了很多。从高一的年级前十，掉到了年级五十多名。班主任找她谈了话，问她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林初念低着头，说：“老师，对不起，我最近有点不在状态，我会努力赶上来的。”
班主任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说：“林初念，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如果你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老师和家长，别硬撑着。”
林初念点了点头，心里很愧疚。她知道自己让老师失望了，也让爸爸妈妈失望了。
回家之后，爸爸妈妈看到她的成绩单，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下次努力。林初念看着他们疲惫的脸庞，心里更难受了。
她知道，爸爸妈妈每天工作都很辛苦，她不能再让他们为自己担心了。
那天晚上，林初念第一次主动给陈书砚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陈书砚的声音带着疲惫。
“念念？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陈书砚，我……”林初念张了张嘴，想说自己的成绩下滑了，想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每天刷题刷到吐。”陈书砚笑了笑，“你呢？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
林初念的心一紧，说：“不太好，下滑了很多。”
“下滑了？”陈书砚愣了一下，“没事，一次考试而已，别太在意，下次努力就行了。你是不是最近没好好复习？”
“嗯，可能吧。”林初念说，声音很轻。
“念念，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陈书砚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高二刚开始，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来，总会赶上来的。要是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虽然我高三很忙，但给你讲题的时间还是有的。”
“嗯，我知道了。”林初念的眼睛湿了，“陈书砚，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陈书砚说，“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觉吧，别想太多。”
“好，你也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林初念躺在床上，心里暖暖的。有陈书砚的安慰，她感觉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一定要努力学习，不能让陈书砚失望，也不能让自己失望。
可身体的状况并没有因为她的决心而好转。相反，越来越差。
十二月的时候，天气变冷了。林初念的咳嗽变得越来越频繁，有时候咳得停不下来，胸口疼得厉害。她上课的时候只能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咳出声，可还是会影响到周围的同学。
苏晓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很心疼，说：“林初念，你真的该去医院看看了，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林初念摇了摇头，说：“不用，过几天就好了。”
“什么过几天就好了，你都咳了快一个月了！”苏晓有些生气地说，“你是不是怕花钱？还是怕爸爸妈妈担心？可你这样硬撑着，只会让他们更担心！”
林初念沉默了。苏晓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怕花钱，也怕爸爸妈妈担心。家里的条件不算太好，爸爸妈妈每天都在为生活奔波，她不想再给他们增加负担。
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硬撑着，不是办法。
那天下午，林初念在课堂上突然咳得很厉害，咳着咳着，就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她连忙捂住嘴，跑到厕所里，吐了起来。
吐出来的东西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血丝。
林初念看着那丝血丝，吓得浑身发抖。她蹲在地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硬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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